我故意頓了頓,拿眼神兒跟探照燈似的,在老八和驚蟄臉上來回掃了兩圈兒,隻見兩人的瞳孔不約而同地放大了幾分。
我心裡更有底了,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砸榔頭:“搞定了腦子一熱就上頭的八爺,羅小姐這塊兒,對您來說反倒簡單了,畢竟她早就在追尋先祖的足跡,每日的報紙想必是必須必會看的,您隻要將她最感興趣的東西往報紙上的犄角旮旯裡這麼一放,齊活兒!您剛才也說了,報紙上的消息和刊出的時間都是都是板上釘釘的真貨,做不得假。那羅靈看見了,還能不信?肯定得火燒屁股似的拿著報紙來找我商量,出門尋寶這趟渾水,她是蹚定了!”
“萬沒成想啊,”我話鋒一轉,帶著點戲謔,“我和老八動作更快,先一步上了車,可羅靈是誰?那是長了七竅玲瓏心的主兒!她早料到我和老八這倆懶鬼嫌她‘累贅’,一準兒想甩開她單乾。這才喬裝打扮,愣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混上了這趟‘賊船’。”
“角兒都到齊了,就是您粉墨登場的時候了,我琢磨著,昨晚上把我們仨麻翻之前,您手裡頭真正攥著的牌,其實隻有一條——您知道羅小姐手裡捏著關於‘長生’這檔子事兒的佐證和資料。可羅家世代守口如瓶,把這玩意兒看得比命根子還重,想讓她主動吐出來?門兒都沒有。
所以,在拿到羅懷中的日記與書信之後,你們才會大喜過望,這才親自下場,裝模作樣拋出什麼‘合作’的誠意來麻痹我們,實際上這和你們最初的計劃其實大相徑庭,一開始想必是要等到了膠東地界以後,再找機會順水推舟地拿出合作的條件……”
我說話這當口,眼珠子就跟長在驚蟄臉上了似的,死死盯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隻隻見她被我這一番連珠炮似的分析,說得眉頭越皺越緊,都快擰成個疙瘩了。直到我說完最後一個字兒,她緊鎖的眉頭才倏然一鬆,眉眼舒展,仿佛撥開了重重迷霧,終於見了青天——那表情,倒像是佩服多過被拆穿的窘迫。
這時,隻聽驚蟄那如清泉擊石般的聲音才悠悠響起,聽不出多少惱羞成怒,反而帶著幾分由衷的讚歎:“黃先生不愧是心思玲瓏,神機妙算,這番推演,絲絲入扣,驚蟄佩服。不過……”她話鋒一轉,帶著點好奇,“話雖如此,您又是從哪看瞧出端倪的呢?還望不吝賜教。”
“這不明擺著嘛!您見過哪個賊偷兒費勁巴拉偷著了寶貝,還不卷著贓物遠走高飛,就此銷聲匿跡。可你們非但不跑,還大張旗鼓地拿著東西回來,這叫什麼?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見偷東西一節並不是你們的最終目標,說白了那不過是塊敲門磚,是手段,不是目的。至於你們暴露的原因,我剛才也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按照你們原本的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那當真可謂是天衣無縫,錯就錯在太過心急,心急火燎地提前下場,這才‘啪嘰’一下,把自個兒的狐狸尾巴,結結實實給露了出來。”
驚蟄被我噎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再徒勞辯解,隻得微微頷首,算是認栽。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給我們聽,聲音低了幾分::“嗐,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還真讓黃先生說中了,原本依照計劃,確實是打算等到了膠東地頭,再謊稱我們的人‘碰巧’逮著了行竊的毛賊,繳獲了這些日記書信。那時候,借著這由頭上前‘物歸原主’,再順理成章地攀談、相認,最後水到渠成地談攜手合作……唉,功虧一簣啊。”
“哎呦喂!這我可就更糊塗了!”老八在旁邊聽得抓耳撓腮,這會兒終於逮著機會插嘴,“我說把頭,既然您都設計得這麼滴水不漏了,乾嘛又突然變卦,整這出幺蛾子?再說了,你們要是真缺人手,直接來四九城找我們哥兒幾個當麵鑼對麵鼓地談,不好嗎?賺錢嘛,生意嘛,不寒磣!眼下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誰不想多摟點兒是點兒?這我得批評批評您兩句,”老八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架勢,“您看看,兜這麼大一圈子,費勁巴拉,結果鬨得兩夥兒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差點兒沒掐起來!這又何必呢?老話兒說得好,和氣生財嘛!”
“因為他們找上我們的本意,壓根兒就不簡單。”羅靈冷冷地開口,“一不是為了你我,二不是所謂的青銅寶函,而是另有所圖。”羅靈說罷將眼神轉向我,仿佛圖窮匕見一般,直言不諱地將驚蟄等人的圖謀揭了個底兒掉。
驚蟄被羅靈點破核心,倒也不見慌亂,當即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說道:“不錯,羅小姐果然聰慧過人,設下計策引你和金八爺出麵,一來是看二位身手了得,智勇雙全,有著不輸探險家的果敢和不遜於縱橫家的韜略,無論什麼事業,若是能得您二位相助,那當真堪稱如虎添翼。”
我在心底裡直撇嘴,好家夥,這高帽子扣的,雖然有道是“人捧人越捧越高”,可架不住為了拍馬屁拉攏人心互吹一通,什麼“不輸探險家的果敢和不遜於縱橫家的韜略”,簡直酸得人牙都倒了。反觀老八似乎很受用,聽了這話竟有些飄飄然,簡直有幾分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了。
反倒是羅靈清醒如常,語氣中略帶幾分譏諷,直截了當地問道:“把頭剛說的不過其一,不知道這其二又是什麼呢?”
隻聽驚蟄要不避諱,目光灼灼地鎖定了我,聲音清晰地說道:“江湖上盛讚——黃先生您,上有經天緯地之才,下具安邦定國之策,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也不枉驚蟄與錢師爺還有白熊三人一番周密盤算,若是能得三位,尤其是黃先生您傾力相助……”她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的光芒,“那破解這四海之內藏匿千年的長生秘法,恐怕真是指日可待了!”
“他?您跟我這兒逗悶子呢吧?”老八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蹦三尺高,指著我的鼻子,“彆人不了解,這小子八爺我可門兒清,整個兒一‘上炕認識娘們兒下炕認識鞋的主兒’,你指著他去幫你安邦定國,還破解長生秘法?姥姥!我勸您呐,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再重新劃拉一個靠譜兒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