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聲音驚得唐矜一顫,下意識就要抽回被陸湛握住的手。
“放開…!”
她慌亂抬眸哀求。
陸湛紋絲不動。
“阿湛,矜矜?”
沈明琇的聲音已經清晰傳來。
唐矜瞬間心跳如鼓,她背對站著,根本不敢回頭。
怎麼辦,要怎麼解釋…
明琇阿姨會不會發現什麼…
“媽。”陸湛神色平常抬眸,“你們怎麼回來了?”
“你何阿姨說除了這本琴譜,還想借另外兩本,我們也沒走多遠,就讓司機往回開了。”
“矜矜,你什麼時候來的呀?”
沈明琇走上前,見他們之間氣氛不對,“你們吵架啦?”
“阿湛,你凶矜矜了?”
“不是的,他沒…”
唐矜垂著眼眸,語氣裡帶著心虛的顫音,她想躲:“阿姨,我先走了。”
“你現在能去哪。”
陸湛蹙眉,扣緊她手腕沒放。
沈明琇茫然追問:“不是,你們到底怎麼了呀?”
唐矜咬住唇,眼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
這一刻她是真的怕,怕陸湛不管不顧直接說出口,淚珠已經在眼眶打轉。
嘖。
沒人比她會哭。
陸湛還是冷著張臉,但,到底舍不得對她用狠手。
至少目前舍不得。
陸湛抬頭瞥了下唐家方向。
父子默契,陸鴻禎先明白過來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暗示。
唐遠國在外頭養的三兒最近很高調,圈裡說大不大,人家擺明了要高調上位,沈明琇多少也聽了些風聲。
“矜矜,你彆走了,一會兒說不定還要下雨呢。”
“來,跟阿姨進來。”
沈明琇摟過她的肩膀,把她帶進一樓客房,“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有一回我抱著你玩,結果你就在我懷裡睡著了。”
唐矜眸光動容,“嗯……”
她當然記得。
記憶裡喬白英從沒抱過她,而在沈明琇的懷抱裡,她感受到了那股從來沒體會過的溫柔。
沈明琇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那是他們大人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呀,你是最乖的,今晚就在明琇阿姨家裡住下,好不好?”
沈明琇的輕聲細語就像一縷春風,帶著不容抗拒的溫柔。
同樣是不容拒絕,陸湛是強勢的,陸湛的母親是溫柔的。
怎麼他隻遺傳前半部分呢。
唐矜胡亂想著,點點頭,答應下來,隻要明琇阿姨沒發現彆的什麼就好。
沈明琇愛憐地摸了摸她腦袋,“你還沒有吃飯吧,我讓你陸叔叔下廚。”
唐矜連忙道:“不麻煩陸叔叔。”
沈明琇笑說:“男人就是用來麻煩的,你看你眼睛都腫了,我讓阿湛給你弄個冰袋敷一敷。”
話音剛落,陸湛就推開半掩的房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個用毛巾包裹的冰袋。
唐矜低頭躲開他的視線。
她沒忘兩人還在吵架。
陸湛沒什麼表情地把冰袋遞給他媽就又出去了。
飯桌上,唐矜和陸湛坐一邊。
陸湛的父母坐在對麵。
陸湛難得‘表裡如一’,什麼小動作都沒有做,一臉高冷勿近,沒帶搭理她。
陸少爺向來眼高於頂,她還沒跟他服軟,他又怎麼會先對她緩和臉色。
陸家的飯桌上沒有食不言那套規矩,見唐矜胃口一般,沈明琇主動挑起話題,聊些女孩子的珠寶首飾,衣服裙子,說起最近看的藝術展上的有趣作品。
聊著聊著,唐矜不知不覺吃進去了大半碗飯。
“嘗嘗這個。”
沈明琇用公筷給唐矜夾菜,“阿湛特地去廚房跟他爸說你吃不了辣,讓他彆放。”
“辛苦陸叔叔。”
唐矜頓了頓,扭頭:“謝謝,陸湛哥。”
陸湛還是沒什麼表情。
隻從喉間滾出一個‘嗯’。
飯後,唐矜主動承擔收碗工作,被陸湛搶了過去,他把袖口隨意往上堆折,露出勁瘦結實的小臂。
碗筷全部放進洗碗機,洗乾淨手,陸湛長臂一伸把她困在了流理台前。
唐矜嚇了一跳,立刻扭頭去看外麵,見陸叔叔和明琇阿姨不在客廳才鬆了口氣,卻也不敢太鬆懈。
陸湛居高臨下睨她:“吃飽沒?”
唐矜還小的時候,唐家的保姆是個黑心肝的,見她在家裡不受喬白英待見,暗地也沒把她當正經三小姐。
那會兒唐珂和唐薇都住校,喬白英也跟著唐遠國在外地忙一個項目。
隻有唐矜在家,那保姆就開始偷懶,規定的三菜隻做一菜,還經常給唐矜煮白粥喝。
後來陸湛知道,當麵把這事兒揭穿給唐遠國,唐遠國立刻就把那黑心保姆辭退了。
陸湛那段時間見著唐矜,總會問她吃飽了沒。
儘管後來唐家的保姆換了個善心的阿姨,唐矜的課桌抽屜也一直不缺陸湛買的零食。
“飽了……”
唐矜扭開頭,“讓開吧,叔叔阿姨會看出來的。”
“能看出什麼。”
陸湛冷淡扯唇,“你都喊我哥了,他們不會往彆的想。”
“說不定還想認你當乾女兒。”
唐矜:“……”
的確,茶室裡,沈明琇正在對陸鴻禎說,早知道就該拚個二胎,生個女兒。
“你看矜矜多乖呀,她要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陸鴻禎道:“生那個渾小子都差點要了你半條命,彆想第二個。”
沈明琇撇嘴:“我現在就是想也做不到了呀,我都老了,你也沒興趣了。”
“我沒興趣?”
陸鴻禎摘下鼻梁上的銀絲眼鏡,抬頭看她:“坐過來。”
沈明琇被丈夫抱過去,好笑地掙了掙,“乾嘛…孩子們還在呢,老不正經!”
“嗯,我老,你不老。”
陸鴻禎目光溫柔,“還是很漂亮。”
沈明琇笑得幸福,伸手戳了戳丈夫的肩膀,“我一會兒想泡澡。”
“好。”
父子一脈相承,陸鴻禎平日裡話也不多,但聽妻子話,沈明琇說了什麼便會動身。
他上樓去給浴缸放水。
想到什麼,沈明琇也跟著上去。
沒一會兒,她捧著一套新的睡衣和一杯溫牛奶敲開唐矜的客房門。
唐矜接過兩樣,“謝謝阿姨。”
“不客氣。”
“對了矜矜。”
沈明琇想了想,問她:“你知不知道,你陸湛哥哥的女朋友是誰呀?”
唐矜倏靜兩秒,錯愕抬頭。
“女朋友?”
“嗯?”沈明琇挑眉,“難道還不是女朋友嗎?阿湛這麼沒效率。”
“……”
“那他喜歡的姑娘是誰你知道嗎?”
“……”
“或者你們平時出去玩,阿湛有沒有帶女孩子?”
“……”
唐矜低著腦袋,心很虛,聲音也輕得仿佛沒有回答:“沒有。”
她很不想對沈明琇撒謊。
她對她太好了,她很愧疚。
“那就奇怪了。”
沈明琇感到疑惑,“彆看你陸叔叔這個人不苟言笑,斯斯文文的,他年輕那會兒追求我,鬨得是滿城風雨,轟轟烈烈的。”
“兒子哪有不像老子的,阿湛要是真有喜歡的人,哪能這麼悄無聲息。”
“……”
陸湛能,因為那是她的要求。
唐矜的腦袋一低再低,下巴快戳破鎖骨了,她好希望沈明琇能夠轉換話題,不要再聊這個了。
她根本不敢搭話!
“矜矜。”
沈明琇說:“還記得你見過的敏靜嗎?”
唐矜點點頭,“記得。”
“你覺得她跟你阿湛哥哥般配嗎?”
唐矜瞬間怔住,嘴唇立刻抿了一下,又鬆開,“我,不太會看人。”
“阿姨,您覺得呢?”
沈明琇笑眯眯地說:“我當然是很看好的呀,敏靜的性格不錯,很有大家風範,阿湛以後是要繼承集團的,身為他的妻子必須能穩得住各種場麵。”
唐矜沉默端坐,垂下眼眸。
房門被推開,陸湛走了進來,瞥唐矜一眼,說:“把牛奶喝了。”
唐矜回過神,捧著牛奶杯默默喝,唇邊沾了點奶漬,她暗暗卷舌舔掉。
陸湛順手抽走她的空杯子,偏頭對沈明琇道:“媽,爸找你。”
沈明琇起身,“那矜矜你早點睡。”
唐矜乖乖點頭。
走到門口,陸湛伸手調整了下牆上的中央空調溫度,緊接著把門把帶上,動作十分嫻熟自然。
沈明琇錯眼看過去。
“——老婆?”
恰好陸鴻禎在二樓喊她,那點莫名的感覺沒來得及深究就被打散了。
洗過澡,唐矜側躺在枕頭上,雙腿習慣夾住被子一角,有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明明是同一種洗滌劑,可這裡的味道和陸湛的房間就是不一樣。
夜徹底靜下來,唐矜垂下眼簾,雙眸平靜毫無波瀾,細看深處卻有許多隱秘碎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身體放鬆下來,仿佛置身雲端,浮浮沉沉,很舒服。
直到一聲輕吟溢出唇邊。
眼睛也慢慢睜開。
“醒了?”
陸湛薄唇沾水,眼神玩味。
竟然不是夢?
唐矜滿眼的迷離轉為驚愕,可是想躲已經來不及。
她重新跌落回了枕頭上,垂眸隻看得見自己被動和他肩膀呈平行的雪白膝蓋。
一邊受傷的地方重新上過藥,換了張新的創可貼。
那點傷可以讓陸湛不動她,卻不代表他不會換方式。
“陸湛……”
她這時候喊他名字,有說不出的嬌媚,像撒嬌像嗔怨,也像是在默許他繼續。
雙頰漸漸暈開潮意,白裡泛粉,水潤眼睛,皓齒紅唇。
陸湛眸光漸暗。
惡劣欺負欲迅速滋生。
無法宣泄,被他堵在喉嚨,濕熱的唇舌持續吻她。
唐矜漸漸受不了:“你彆這樣……”
可他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香甜的氣息在發酵,像無數細小的水泡,被煮沸後輕盈地升騰上空,綻開。
陸湛肆無忌憚到了極點,俯身就要來吻她的唇。
唐矜嚇了一跳,立刻扭頭。
陸湛撐著手笑:“嫌棄自己?”
唐矜根本不敢吭聲,扯過被子試圖擋臉,陸湛沒讓。
唇終於被堵住,舌根發麻,被他來回吮咬。
唐矜擰眉:“疼…”
陸湛會失控。
但有時,一個字就能管住他。
又狠又重的吻變成溫柔細吮,最後甚至肯鬆開她,隻是抱著,有一下沒一下吻她側頸,發頂,手指。
唐矜花了好幾分鐘才緩過勁。
這才注意到窗外是亮的。
已經早上了。
她偏頭問:“你怎麼會在這?”
“你在這,我當然也在這。”
陸湛的手臂從身後占據過來摟住她的腰,“你難得主動留下,我能放過?”
“……”
“隻是跟你吵架了,又不是再也不跟你睡了。”
“……”
“寶寶。”
陸湛嗓音喑啞裹著笑,“你剛才好熱情,床單深了你才醒過來。”
唐矜瞬間臉紅了個透。
可她那時根本不清醒,怎麼能算。
唐矜默默轉換話題,“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半夜。”
陸湛拖腔帶調,很遺憾地說:“還以為離了我你會睡不著,是我想多了。”
“……”
唐矜想起床了,手機摸過來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倒是還挺早。
“叔叔阿姨呢?”
“在客廳。”
“——什麼?”
唐矜嚇了一跳:“不行你快起來,會被發現的!”
“發現就發現,下次就不用睡客房了。”陸湛很嫌棄:“這床墊太硬,不舒服。”
還真是讓陸少爺吃苦了呢。
唐矜爬起來拽他,“你快點起來呀!”
萬一明琇阿姨過來敲門叫她起床,那就完了!
等等,她剛剛是不是叫得有些大聲……
萬一要是……
唐矜臉色瞬間刷白,有種靈魂已經從腦袋頂被人吸走了的感覺。
直到陸湛一句:“他們不在家,一早就出去了。”
又活過來了。
唐矜瞬間泄氣,垂眼無語瞪過去。
陸湛勾著唇,還就喜歡她這樣。
瞪圓的眼睛裡全是鮮活的生命力,不像昨晚,蔫蔫的,滿是淚。
“再睡會。”
他把她撈回懷裡。
被他鬨這麼兩回,唐矜一顆小心臟上天下地,早沒了困意。
唐矜睜眼看天花板,沒忘記昨晚兩人吵的架還沒個結果。
而且陸湛除了去調查馮易,她還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彆的事。
“馮易是文院的師兄,現在算是我的半個老板吧,我跟他不算熟,也隻接過兩次活,兼職工作有上次沒下次的。”
唐矜說:“不重要,就沒跟你提。”
至於她寫的廣告詞誤打誤撞風靡業內,這對唐矜來說隻是一件事超出預期的效果,卻也未必不可被代替。
不管是工作,還是人,不為不是唯一值的東西投入過多關注,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
不重要這三個字讓陸湛在聽到馮易這個人名時倏沉的臉色緩了回來。
陸湛捏了捏她的臉,“在我床上彆提彆的男人。”
“這是客房。”
“那就上去,繼續。”
“彆!”
唐矜按著他的手臂,“我很累了。”
陸湛說:“你有這方麵的職業規劃我可以給你安排最好的平台。”
唐矜不感興趣,也很抵觸‘安排’:“再說吧。”
身後靜了幾秒。
她的臉忽然被掰了過去。
“唔……”
搞不懂他為什麼又要親。
“不管我了?”
陸湛目光灼熱。
好吧,唐矜懂了。
她臉紅著,有點無措。
“那你要,怎樣?”
陸湛握著她手,嗓音低啞:“寶寶,說。”
“說什麼?”
“說你隻能有我。”
唐矜沉默。
“不說,不停。”
唐矜默了默,隻好違心開口:“我隻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