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喬白英見唐矜一直不說話。
“你剛才都聽到了?”
“你爸現在被那狐狸精勾走,我們娘仨以後得找一個新的靠山,否則要是唐遠國和那賤人過得比我好,我能活活氣死!”
唐矜還是沒搭腔,垂落下來的長發擋住了刻著曖昧咬痕的耳垂。
“你跟陸湛最近相處得怎麼樣?”
冷不丁從喬白英口中聽到陸湛的名字,唐矜幾乎本能地全身緊繃了起來。
她緩慢抬眸,語氣放平:“很少聯係。”
陸湛已經工作,而她還算半個學生,兩家雖然是鄰居但社會地位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少年時不懂事互稱兄妹,長大了自然而然會疏離。
喬白英並沒有懷疑,隻是目光斜睨過來,怨她不會把握機會。
“不管是陸湛還是沈明琇,既然人家高看你一眼,你就要主動多多來往,對你,對咱們家都有好處。”
“隻是現在看來陸家是指望不上了,我得想個彆的辦法。”
唐矜心亂如麻,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拎包起身:“我下午有課,先走了。”
三個女兒裡喬白英最喜歡的是唐珂,但不得不說,唐矜才是遺傳她最多的。
除了那雙眼睛過於幼態圓潤,沒有她的精明相之外,高挺小巧的鼻子,流暢精致的臉型無不來自她。
喬白英看著這位自己從來忽略的女兒的背影,心裡滋生了個打算。
唐家的事鬨得大,所謂壞事傳千裡,典晟公司也受到了影響,但唐遠國得了寶貝兒子便把什麼都拋在了腦後。
沈明琇介紹的那位律師據說很厲害,最後典晟公司和曦景園的房子應該都能到喬白英手裡。
至於唐遠國其他私產,他早已想辦法轉移了出去,很難拿到。
然而就算有典晟在手,喬白英卻不是經營公司的料,所以她才急於尋找靠山。
唐家的事就連盛亦舒都聽說了,課上,她悄聲問唐矜:“沒事吧?”
唐矜搖搖頭,說沒事。
父母不合早已習慣,隻是鬨大鬨小的區彆。
這段時間唐矜在醫院圖書館和學校三頭跑,陸湛給她派了輛車接送。
唐矜拒絕過,沒用,那天她小心委婉提出來的短暫斷聯還是惹到了陸湛。
他派車接送,是要全方位掌握她的動向。
唐矜隻能小心出入,生怕喬白英發現自己上的是陸家的車。
好在喬白英也好麵子,住院了臉色差,又不能化妝,她鮮少出病房門。
直到喬白英一切指標正常,出院。
喬白英開始忙著打離婚官司。
協商那天,喬白英強烈要求唐矜和唐珂到場,還要錄像發給遠在海外支持喬白英離婚但是沒時間趕回來的唐薇。
喬白英要她們親眼看著她們父親背叛家庭的嘴臉。
手機開著定位軟件,陸湛知道她快到地方,發了條信息給她,信息很短,就三個字。
l:[坐遠點。]
意思是如果她父母當場廝打了起來,她坐遠點能少被連累。
唐矜握著手機,五味雜陳。
她最想藏起來的,最狼狽的,最不堪的,都在陸湛麵前露了個乾淨。
商談室裡,兩家律師在掰頭。
唐遠國姍姍來遲,喬白英打扮明媚,全程高傲如孔雀,拿下巴尖看唐遠國。
唐珂屏氣凝神,好在她擔心的母親當場撲上去撕打父親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唐珂是唐家第一個孩子,是感受過唐遠國父愛的,鬨到這個地步,她是三姐妹裡最難過的。
商談結束後,喬白英起身戴上墨鏡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走了,留下唐珂和唐矜。
唐珂眼眶是紅的,對唐遠國有怨恨也有不舍,很複雜:“爸……”
唐遠國麵對唐珂時大概還存了那麼一點良知,他給了唐珂一張卡。
對唐家人來說,金錢高於感情。
唐遠國給卡便是他認為的最高補償。
手裡還捏著一張卡,唐遠國看向唐矜,“矜矜,好孩子,你有什麼想跟爸爸說的嗎?”
唐矜沒說任何話,隻是一臉乖巧地把手心攤開。
“……”
拿到卡,唐矜轉手給了唐珂。
大姐在韓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她知道的。
家事告一段落,區圖書館迎來建館五十周年活動,唐矜又忙了起來。
熱辣滾燙的夏天在忙碌中無聲無息翻了篇,迎來秋季。
然而淮城地處溫暖,所謂的秋天非常短暫,最多半個月的樣子便會急速驟降入冬。
十二月初,港城建兆和九洲集團啟動聯合項目,總負責人是陸湛。
集團會議室內座無虛席,氣氛嚴肅,台上投影儀接連切換數百張分析報表。
陸湛坐在長桌儘頭正中央,單手搭在皮椅扶手上。
投影的光圈映在他側臉,明暗交錯的光影下那張臉更具威嚴。
甄敏靜的帶領師傅是技術部大拿,她也得以分到一個旁聽位,雖然隻是在二圈邊上。
陸湛眼神專注,生來就在摩天大樓的頂端,即便他不努力,集團的未來掌舵人依舊是他。
可他並沒有選擇揮霍度日,就連枯燥的會議都聽得認真,從無分心時刻。
最重要的是還有上位者的寬容氣度,台上發言人嘴瓢念錯,他也隻是淡淡抬眼讓他繼續。
甄敏靜剛感慨完,便看到陸湛一隻手拿過手機放到了桌下開始發信息。
“……”
陸湛專注的神情裡添了一絲很微妙的鬆泛,不像是在看與公事有關的信息。
莫名的,甄敏靜想到了唐矜身上。
儘管很天方夜譚。
但甄敏靜的第一直覺,是陸湛在氣氛肅穆的會議室裡分神抽空給唐矜發消息。
甄敏靜的入職時間已經不短,陸湛對她的態度卻和科技部其他同事彆無二般。
似乎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隻有唐矜在陸湛麵前是與彆人不同的。
陸湛掃了眼窗外,天已經黑下來。
他劃撥手機點進置頂聊天框,雙擊唐矜頭像。
[l拍了拍我的頭,問我在哪]
唐矜看到消息是在五分鐘後,不是有定位嗎,還拍她乾嘛。
她回:[學校改論文。]
l:[八點出來校門口。]
[過兩天行不行?]
信息發過去毫無動靜,陸湛根本沒回,自從那天她提了斷聯後,陸湛對她的態度比以往還要專橫。
八點一到,他準時拍了拍她的頭。
l:[出來,乖。]
他們已經又有四天沒見,陸湛怎麼可能準她再過兩天。
唐矜認命收好電腦,拿起手機下樓。
天氣再冷校門口都是熱鬨的,年輕的學生們精力充沛,來往人車絡繹不絕。
陸湛開的商務車,比他自己的座駕低調,不會引人注目,司機為她開車門,唐矜彎腰上車。
車裡有暖氣,她的厚外套被陸湛剝開,隻穿羊絨保暖衣被他抱在懷裡。
他的黑長外套打開,把她整個裹進去,俯身便吻了下來,勾著她舌尖吮弄。
一見她就是做這種事,唐矜忍不住小小使壞,用冷冰冰的雙手狀似不經意往他側頸貼了下。
陸湛果然一顫,卻立刻蹙著眉把她雙手往他懷裡最暖的地方塞。
“不是給你買了手套,怎麼不戴?”
“忘記了…”
“怎麼不把你自己給忘了。”
陸湛教訓她,但一路都沒把她手從他懷裡挪開。
回到樾庭,進門暖氣如春,任憑窗外寒流呼嘯也無懼。
吃過晚餐,陸湛有公事電話進來,他去了書房。
陸湛不工作時眉間總有一股從容散漫,不那麼認真,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無所謂樣。
可一旦工作起來,就……瞬間讓人覺得他不愧是陸鴻禎的兒子,目光堅毅,決策果敢,不怒自威。
陸湛從書房出來,在客廳沙發一把撈起唐矜回主臥。
雙人浴缸。
溫水還沒滲透皮膚,唐矜就已經紅透了臉,她受不了清醒時刻的親密接觸。
偏偏浴室頂燈瓦亮,將他們映照得一清二楚。
還沒來得及詫異陸湛在浴室也放了東西,她已經被他吻住。
浴缸水換了三輪,最後在淋浴頭下,唐矜雙腿沒沾地,被樹袋熊姿勢掛腰上。
雙唇酸脹感更重,可憑她自己無法離開,試圖挺腰往上卻根本撐不住太久,失力下墜的瞬間,她被吻得更深。
遲來的懲罰。
“嗚…好重…”
指尖幾乎陷進他肩窩,唐矜哭腔明顯:“不要了…”
夜深躺回床上,唐矜渾身乏力,任由陸湛把她抱進懷裡安撫。
窗外似乎在下雨,雨夾寒潮,溫度驟降,被窩依舊暖意充盈。
“張嘴。”
溫熱沉啞的一句落在耳畔。
唐矜下意識聽話張唇,粉嫩的舌尖伸出來一點,翹在半空。
最純的一張臉做最勾人的事。
陸湛目光幽深。
“寶寶今晚真乖。”
他在她耳畔沉笑,“是不是什麼東西湊到你麵前都肯用舌頭舔?”
唐矜懵了兩秒,倏地睜開眼,讀懂他話中意圖後,她立刻抿住唇,搖頭。
“那就是隻肯舔我的手指。”
陸湛慢條斯理:“看來矜矜果然最喜歡我的手指。”
意有所指,唐矜瞬間羞赧,抓著被子擋到鼻梁下,一雙濕潤的眼睛瞪他兩下便立刻把整張臉藏進了被子裡。
陸湛把被子扯開,垂眸靜看她白嫩泛粉的巴掌小臉,眼神充滿流連不舍。
唐矜不懂他怎麼眼神忽然走純潔風,就聽他說:“我明早要出差。”
“哦。”
陸湛氣笑,伸手掐她臉頰,“你就懶得問一句我去哪裡去多久?”
被掐得有點疼,唐矜趕緊問:“那你去哪?”
“港城。”
陸湛鬆開她,俯身吮他壓根沒怎麼用力就已經紅了片的側臉軟肉。
“沒一周回不來,你高興了?”
“你辛苦了。”
“嘴上哄我一句就算了?”
陸湛嚇她:“乾脆把你一並帶過去得了。”
“不行!”
唐矜很抵觸:“你去出差我跟著去乾嘛呀,我自己也有班要上的。”
陸湛的臉上仍掛著淡笑,卻已經不及眼,滾著喉結薄唇輕啟:“什麼時候才行?”
唐矜咬著唇不語。
陸湛這話一語雙關,他問的是什麼時候才肯公開他們的關係。
可落在唐矜耳朵裡,卻成了她什麼時候才肯完完全全聽從他的安排。
做他的乖巧附屬品,隨叫隨到,全世界各地陪伴出差。
見氣氛不對,唐矜語氣放軟,轉移話題:“困了。”
陸湛:“還早,你不困。”
唐矜:“?”
他手鑽進她睡衣擺,“一周的次數,我提前拿。”
“不行…嗚…”
她會壞掉的。
早上。
陸湛站在床邊係領帶,骨節分明的長指繞著絲綢打結,高定西裝裹著勁挺腰身。
穿戴整齊,他俯身吻了吻還睡在溫暖被窩裡的唐矜側臉。
沉穩的烏木香和冷冽的薄荷氣息在房間裡縈繞,唐矜眼睛睜出一條縫,卻隻看得見陸湛稍縱即逝的背影。
他走了,她莫名覺得心裡一空,身體有種失重下墜感。
仿佛他這一離開,有些事情將會發生巨大改變。
唐矜胡亂想著,眼皮又耷拉下來。
她今天沒有排班,又被陸湛弄得很累,躺到快上午十點才慢吞吞起床。
洗漱完,吃過陸湛留下的早餐,拎包準備離開樾庭回學校。
喬白英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說她還在外地回不來,要唐矜今晚代表唐家去出席一場宴會。
唐矜擰了擰眉,正準備找個理由推拒。
喬白英卻已洞悉,先她一步說:“你大姐也會去,你們兩姐妹互相幫襯,還是你想看她單槍匹馬一個人應付?”
有時候,不得不說一句知女莫若母。
大姐大她十歲,雖然平時聯係少,也有年齡代溝在,但大姐對她很好。
當初那個黑心保姆苛待她,大姐得知,平時最好脾氣的她氣得直接扇了那保姆一巴掌。
隻是過後卻被喬白英說沒有大家淑女的體統。
唐珂也沒有後悔,說:“媽,是她先欺負小妹!”
晚上七點,淮江兩岸漸次亮燈,城市高樓霓虹閃爍。
八點,唐矜抵達目的地,在迎賓處遞上請柬,工作人員則為唐矜的手腕綁上了一條藍絲帶。
原來這是一場慈善晚會。
喬白英已經安排了捐贈物品,這點無須唐矜操心。
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內,賓客們無不身著華服,珠光寶氣。
對這些人來說,今晚的捐獻愛心已經成了次要事件,趁此場合擴圈交際,鞏固人脈才是重點。
唐矜站在香檳塔前觀望一圈,沒看到大姐唐珂的身影。
在場都是她不認識的人,倒是有一兩個年輕男人見她形單影隻,握著酒杯過來攀談。
隻不過一聽她是唐家人,眼裡的那點興趣便隻剩疏離一笑,借口離開。
對方沒有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表情已經算很有禮貌。
唐矜的神情始終沒有太大波動,隻是真的很抵觸這種場合。
唐矜在心裡給自己倒數,從五到一,她放下酒杯,提著裙擺轉身往宴廳人少的西南角走去,透透氣。
她心不在焉,沒注意到有一層錯格台階,腳下猛地一滑。
那零點幾秒的瞬間,唐矜腦海裡想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摔一跤,往後再有什麼宴會喬白英都不會讓她出來丟臉了吧。
“小心——”
一道溫潤低沉的聲音擦過耳際,她被人從身後穩穩托住了腰。
距離靠得太近,唐矜先聞到的是對上身上的氣息,溫暖而綿長的男香,就像晨光漫過茂密森林的感覺。
“你沒事吧?”
腦子裡那點自我毀滅的想法散了個乾淨。
唐矜站直身體,禮貌道:“沒事,謝謝你。”
“矜矜!”
唐珂提著裙擺小跑過來:“一進來就看到你差點摔倒,嚇死我了,沒事吧?”
唐矜搖搖頭。
這會兒她全然清醒了,慶幸自己沒摔倒,否則丟了唐家的臉是小,大姐今晚麵上也尷尬。
“韓太太,這位是?”
順著聲音望去,唐矜才注意到麵前男人的長相,年輕清雋,米色西裝溫文爾雅,高挺的鼻梁上戴著一副銀絲眼鏡。
“剛才真是多謝徐總了。”唐珂笑著介紹,“這是我本家三妹,唐矜。”
“三小姐,幸會。”徐清時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
巧合的是,他腕間的鉑金表盤和陸湛戴的手表是同款不同色。
被大姐輕輕碰了碰手肘,唐矜才回神,徐清時的手還懸在半空,儘管她並不習慣跟人握手交際,但想到他剛才的幫助,便也伸出指尖與他的手心輕輕一碰。
“馬上讓人放置警示牌。”徐清時對身旁的助理吩咐,“免得再發生意外。”
“招待不周,失禮了。”徐清時對唐矜說。
唐矜搖搖頭,“是我自己沒看清。”
唐矜這才知道今晚這場慈善晚宴,是麵前這個男人牽的頭。
“那邊還有點事,韓太太,三小姐,先失陪。”
徐清時看向唐珂,餘光卻似有若無地落在唐矜身上,“一會兒見。”
唐珂微笑點頭:“好的,徐總您忙。”
徐清時一走,唐珂便牽過唐矜的手:“還說要怎麼樣讓你們認識,沒想到這就誤打誤撞了!”
而且剛才是徐清時主動握手。
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好感信號。
唐矜聽了卻納悶:“大姐,我為什麼要認識他?”
唐珂說:“他叫徐清時,嵐城瑞希集團的總經理,也是…媽給你物色的聯姻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