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院士,您說藍軍在演習中,要對紅軍進行不打招呼的突然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魂飛魄散。”
“這一點,我部分認同其必要性。”
“但是,”劉陪陽話鋒一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教室,“我認為,這並不完全合理。”
“哦?”黃啟明院士眉毛微微一挑,示意他繼續。
“藍軍設立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檢驗紅軍,錘煉紅軍,是作為紅軍的磨刀石存在的。”
“如果一上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最極端的方式把紅軍打懵、打殘,甚至打到指揮係統崩潰,那我們還怎麼檢驗紅軍後續的應變能力、戰場恢複能力和持續作戰能力呢?”
“那不就成了一錘子買賣了?”
“紅軍直接‘ga ’了,我們藍軍還演個啥?看他們哭鼻子嗎?”
這話糙理不糙,還帶著點劉陪陽特有的調侃。
有些學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
“我認為,真正的突然襲擊,應該是有層次的。”
“可以先進行一次警告式、試探性的打擊,看看紅軍的反應速度和應對章法。”
“給他們一點壓力,讓他們緊張起來,但又不至於一下子就失去抵抗能力。”
“等他們初步調整部署,以為摸清了我們的套路時,我們再以雷霆萬鈞之勢,發動真正的全麵突襲。”
“這樣,既能檢驗紅軍的快速反應能力,也能檢驗他們在高度緊張和一定損失下的持續對抗能力,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打一個措手不及’,也更能測出紅軍的真實水平,不是嗎?”
劉陪陽侃侃而談,條理清晰。
黃啟明院士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卻深邃了幾分。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你的意思是,我們藍軍要先‘打草驚蛇’,等紅軍緩過神來,做好了萬全準備,我們再去硬碰硬?”
“那樣的話,我們藍軍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演習的突然性又體現在哪裡?”
“真實的戰場,敵人會給你警告和反應的時間嗎?”
一連串的反問,帶著身為權威的壓迫感。
劉陪陽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黃院士,此言差矣。”
“藍軍不是真正的敵人,我們的首要目標不是追求戰場上的最大殺傷和勝利,而是最大限度地暴露紅軍的問題,幫助他們查缺補漏。”
“至於您說的‘演得像’,我也有不同看法。”
“我們不一定非要演得和某個特定外軍一模一樣,形似不如神似。”
“模仿他們的武器裝備,模仿他們的作戰條令,甚至模仿他們的戰術思想,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但不是最終目的。”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通過扮演一個‘足夠強大、足夠狡猾、足夠難纏’的對手,誘導出紅軍在真實戰場上可能出現的各種真實反應,包括那些他們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弱點和缺陷。”
“所以,關鍵不在於我們‘像誰’,而在於我們能不能有效地達成這個‘誘導’和‘檢驗’的目的。”
“有時候,我們甚至可以創造出一種‘四不像’的對手,一種集眾家之所長,甚至是我們自己根據紅軍特點‘量身定製’的假想敵。”
“這樣的藍軍,或許更能打到紅軍的痛處,不是嗎?”
黃啟明院士的眉頭,在劉陪陽說話的過程中,越皺越緊。
“你的說法,過於理想化,也過於片麵。”
“戰場瞬息萬變,追求所謂的‘層次’和‘誘導’,很可能會貽誤戰機,甚至讓我們藍軍自身陷入被動。”
他顯然對劉陪陽的這套理論不以為然。
劉陪陽還想再說些什麼。
黃啟明院士卻擺了擺手,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不耐和不容置疑。
“好了,你的觀點我聽到了,但我並不同意。”
“關於藍軍建設的思路,我們有既定的方針和成熟的經驗,不是你一個新學員幾句話就能輕易否定的。”
說完,他似乎不打算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拿起講台上的教案,準備宣布下一個議題,甚至有結束這次講座的意思。
整個教室的氣氛,再次降到了冰點。
完了,這下徹底把黃院士給得罪了。
趙聽和陶海他們,臉都白了。
就在黃啟明院士準備開口的時候,劉陪陽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大,卻異常堅定。
“黃院士,請等一下!”
黃啟明院士動作一頓,轉過頭,目光中已經隱隱有了怒火。
這小子,還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劉陪陽卻不管不顧,迎著黃院士幾乎要噴火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恕我冒昧,黃院士,我依然認為,您剛才關於藍軍要‘完全模仿’和‘演得像外軍’的觀點,存在明顯的問題!”
“這不僅僅是戰術層麵的探討,更關係到我們藍軍建設的根本方向!”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黃啟明院士的臉色瞬間鐵青,胸膛起伏,顯然是怒火攻心。
“你……”
他剛要發作。
“小劉同學,是吧?”
一個溫和卻帶著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前排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軍校副院長徐正海,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正看著劉陪陽,臉上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表情。
“你把你剛才對黃院士說的那些觀點,特彆是關於藍軍不一定要‘演得像’,而是要‘誘導’和‘檢驗’紅軍的那部分,再詳細地,給我們大家,重新講一遍。”
徐副院長此言一出,教室裡本就凝固的空氣,仿佛又被抽走了幾分。
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劉陪陽身上。
那眼神,複雜得很。
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則是那種“兄弟你一路走好,我們會記得給你燒紙”的悲壯。
公開處刑啊這是!
當著這麼多領導和同學的麵,把得罪院士的話再重複一遍,這不就是把臉伸過去讓人家左右開弓地扇嗎?
黃啟明院士的臉色,已經不是鐵青了,那是鐵鍋燉泥鰍——黑裡透著紫,紫裡還冒著煙。
他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已經在爆發的邊緣瘋狂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