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安剛站起來的身子不禁晃了晃,眸子睜大。
眼前穿著明黃色衣袍的男人,顯然就是當今皇帝。
可為何……為何他的臉……與陳亭序那麼相像?!
“陛下……”
皇帝笑了一聲,轉身坐在龍椅上。
“怎麼?猜出什麼了?”
流安心臟猛地一跳,她不敢猜。
皇帝朗聲說:“坐。”
流安謹慎的坐離自己最近的凳子上。
皇帝沉吟道:“你知道為什麼右相府所有人都被貶為奴隸,隻有你沒有嗎?”
流安又要跪下,皇帝“誒”了一聲,“不許跪。”
流安僵硬的又坐下。
“朕隻是想讓你聽聽,有關亭序的事情。”
不止亭序,還有他。
這是關於皇家最大的秘辛。
二十多年前的雨夜。
當時還是先帝在位,先皇後在殿內難產。
因為下著大雨,有大臣們說此時生子,或許不詳。
那時,還有國師。
左右相派人去請國師,國師夜觀天象,說隻有一子可活。
先皇後在寢殿生了八個小時,也沒生出來。
穩婆說難產,問先帝保大保小。
先帝說,“都要。”
穩婆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頭,說隻能儘力。
先帝眸色深沉,說:“如果實在不行,保太子。”
那夜,國師覲見。
說先皇後生的乃是雙胞胎,二子此消彼長,隻能留一個。
恰巧,穩婆來報。
“陛下!皇後生出來了!大小皆安!是兩位殿下呢!”
國師欲言又止。
先帝問:“二子可有什麼區彆?”
穩婆道:“一位殿下哭聲響亮,一位殿下至今未出聲。”
“退下吧。”
“是。”
殿內隻有國師跟先帝,無人知道他們當晚說了什麼,隻知道,先帝把最忠心的大臣叫到麵前。
叮囑道:“朕將其中一子交由你撫養,但是切記,他的身份隻能是你陳唯先之子。”
先帝的意思是,這孩子注定與江山無緣。
陳唯先紅了眼,“陛下。”
先帝苦笑,“唯先,你是朕唯一信得過的,朕的托付,你能完成嗎?”
“臣——遵旨。”
“是朕對不住他,但是這太子位,隻需要一個。倘若朕留下他,屆時為了皇位,兄弟相殘,這種局麵朕是不願意看到的。”
先帝歎了口氣,“你跟了朕這麼多年,是知道朕踩了多少兄弟的血坐上這個位置的,朕甚至殺了待朕最親的兄長。”
陳唯先跪在地上,頭一直未抬。
“國師說,此消彼長,為了太子地位鞏固,為了江山社稷,朕希望他身子羸弱,不會威脅太子的地位。”
……
雷聲轟隆。
老太監匆匆抱了一個孩子進殿,“陛下。”
“陳愛卿,你帶走吧。”
皇帝連孩子一眼都沒看。
陳唯先把孩子裹進懷裡,含著淚帶出宮。
此時,先帝進先皇後寢宮,抱著會哭的孩子,說:“皇後,朕隻會有這一個太子。”
先皇後虛弱,她流著淚問:“我……我還有一個孩子呢?”
先帝告訴她一切,先皇後悲慟大哭,留下心疾。
那晚知情的除了先皇後,老太監和陳唯先,全部都被滅了口。
左右相隻知道是兩個孩子,其餘並不知曉。
於是,宮裡傳言說有一胎是死胎。
隔日,就有人發現國師死在自己的府邸裡。
先帝廢了國師這個職位,又說太子臉上有傷,戴麵具上朝。
太子無傷,隻是與另外一子長得相像。
先帝怕被發現什麼,便讓太子自小戴著麵具。
他說,這是對另外一個孩子的補償。
那個孩子,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剝奪他生存的自由。
所以他讓太子,在眾人麵前不許露臉。
……
流安聽完,心驚肉跳。
她望著陛下的容顏,與陳亭序彆無二致。
唯有氣質不同。
皇帝講完,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朕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摘下麵具。”
流安久久回不過神。
“你知道朕為什麼會赦免你嗎?”
“不知。”
“因為亭序來求朕。”
皇帝麵色憂愁,“他是朕的弟弟,朕得知當年的事,也愧疚至極,一直想彌補他,所以他提出的任何要求,朕都會儘可能的去滿足。”
流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所講之事,不是罪女能聽的。”
皇帝朗聲大笑。
“朕赦免你,看在亭序的麵子上,朕不會殺你滅口。”
老太監揚了揚拂塵,說道:“陳公子,老奴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是一個太監,伺候在皇帝身邊。
就因為他當年把孩子抱給陳唯先,先帝去世時,才沒有帶走他。
反而說,讓他伺候下一任帝王。
陳亭序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什麼,咳的彎下身。
半晌,他才緩過來。
說道:“此消彼長,好啊,好啊。”
陳亭序漠然的看他,“你說,我身子羸弱,是如何造成的?”
“亭序自小身子就不好,”皇帝站起來慢慢走到殿中央,“母後當年還偷偷去看過弟弟,她病的越來越重,思念成疾,後來趁父皇不注意,跑到陳家去看他。”
“她隻抱了他一次,這一生,也就隻見了他一麵。”
“回宮後,她就病逝了。”
皇帝走到流安麵前,流安還在跪著,跪的膝蓋都麻了。
她輕輕問:“亭序身子不好,真的隻是因為身子骨弱嗎?”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當然不是。”
“此消彼長。父皇為了我,在他剛出生時,就給他喂了毒藥。”
流安眼眶瞬間紅了。
她強忍著,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也不再出聲,怕忍不住眼淚嘩嘩的掉。
“那藥,是太醫院研製的新藥。當年父皇怕亭序長大知道真相後奪權,為了製衡他,打算讓他的壽命終結在二十五歲。”
“父皇什麼都沒留給他,地位、權勢、兵權……父皇多疑,為了江山,隻敢把他托付給清廉之官。”
“他有的,隻有二十五年的自由。”
還有逐漸病弱的身軀,流安在心裡補充。
“朕也失去了永久在眾人麵前露臉的機會。”
皇帝歎息。
“亭序啊,唯一一次求朕,還是為了你。”他看向跪著的流安,笑了一聲,“朕給你一次救他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流安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