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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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趙貴人的眼圈略顯烏青,用了好些粉才蓋住。

她雖也信了歡兒所說,猜測陛下興許是覺得昨晚太過匆忙才沒能去她宮裡,可心裡到底難受,足足在床榻上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

她今日第一次以嬪妃的身份去向皇後請安,還不知到時候情形會如何。

從前在禦前的時候,她一心都在伺候陛下身上,除了去太妃處甚少與人來往。嬪妃們大多把主意打在桑青筠身上,倒也有找過她的,都被她直接拒絕了。

那些子宮女太監就更不必提了,她們之間的身份不同,本也沒什麼話好說。

眼下就要和其餘嬪妃們日夜相處了,也不知會不會和睦。

但不管怎麼說,能入宮就是好事,她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趙貴人在衣櫃中精心挑選了一身不逾矩又顯得體麵的宮裙,仔細梳妝後提前去了鳳儀宮。

到鳳儀宮的時候,也有兩三個早來的低階嬪妃,都是今年入宮的,見了她低眉順眼地請安。

這些新晉的低階嬪妃剛入宮的時候,有時在路上遇見了,她也要立刻避讓然後躬身行禮。每每那時候她都忍不住想,憑什麼?她們分明出身卑微遠不如自己,就因為自己做了女官,反而身份低人一等。

現在看著她們向自己請安,趙貴人的心裡突然覺得無比暢快,那股一直以來憋在心裡的一口氣終於散了些許。

她矜貴地笑起來,抬手示意幾位不必多禮,轉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殊不知這一幕正好被進來的珂貴人看見,哼了句:“裝什麼金貴樣子。”

她是趙太妃當初選出來入府伺候陛下的,趙貴人又是趙太妃的侄女,真的論起來也算是一頭的人。可去年珂貴人想籠絡趙貴人,讓趙貴人幫她在禦前說好話以求得寵,趙貴人不僅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說得也不甚好聽。

珂貴人從此便十分厭惡趙貴人,隻是礙於趙貴人當初還在禦前不好得罪了,再沒有尋人找過她。

如今二人同為陛下的妃嬪,但趙貴人隻是貴人,珂貴人卻有封號,她再如何也要對珂貴人畢恭畢敬。

珂貴人看不慣她那傲氣樣模樣,坐下後還不解氣,又嘟囔著說了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已經是正經小主了,昨兒陛下不也沒見麼,若真是惦記著,早就傳寢了!”

趙貴人最在意的心事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被戳破,頓時麵上臊紅,她咬牙看過去:“陛下日理萬機,昨日端午事忙,自然先顧著龍體。且玉芙宮尚未打點好,陛下又豈是那般不周全的人?”

“珂貴人在宮裡這麼久,難道還不知揣測聖意是大忌,竟在皇後娘娘宮裡討論陛下的心思。”

珂貴人朝她翻了個白眼,多少有點心虛:“誰聽你的,禦前呆了一年就句句拿陛下壓我。”

“同樣是在禦前,桑青筠就比你好多了,連陛下也更器重她。”

眼見珂貴人和趙貴人出了口角之爭,方才坐著不說話的幾位低階嬪妃也彼此交換了眼神,神色各異起來。

珂貴人說話雖然粗糙,可的確有幾分道理。若趙貴人當真這麼得陛下喜歡,昨夜陛下怎麼不傳召?

端午大宴固然辛苦,可也是午間就散了,不至於到了晚上都不能點寢。說來說去,恐怕還是因為趙貴人是趙太妃舉薦的,陛下顧念著太妃的顏麵,實際上並不喜歡趙貴人才對。

趙貴人看著周圍人的目光,知道自己時至今日居然還被拿來和桑青筠比,隻覺得羞憤交加,更加坐立難安了:“我在禦前這麼久,豈會有假。”

珂貴人懶得繼續搭理她,身後走過來的貴妃卻淡淡接了句:“你在禦前伺候陛下了一年,本宮和珂貴人伺候了陛下又有多少年?”

“不過一句玩笑話而已,趙貴人就扯上揣測聖意了,本宮還真不知道陛下竟有如此閒工夫,連女人家的私房話也要計較。”

自從四月貴妃抱病,到現在已經多日不曾來給皇後請安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會來。她徑直從趙貴人身邊走過,坐在了皇後之下第一個位置上:“不過珂貴人,你也確實心急了點。趙貴人有本事著呢,你怎麼知道將來的事?”

說罷,貴妃彎唇笑了笑,端起身側案幾上的茶杯抿了口,不再多言語了。

底下的珂貴人立刻會意,也陰陽怪氣地笑著說:“娘娘說的是,妾身可沒有趙貴人有福氣。”

這話裡話外不過是在嘲笑她倚仗太妃的麵子才入宮為妃,趙貴人頓時急了:“妾身並未得罪娘娘,娘娘何須出口傷人。”

“何況陛下也不止沒來妾身宮裡,哪兒都沒去不是嗎?”

元貴妃立刻臉色微變:“陛下的行蹤還輪不到你置喙。”

她轉過頭去不再看趙貴人那張礙眼的臉,悶著氣喝下一盞甜牛乳茶。

這個趙瑜煙她從一開始見著就不喜歡。擺在明麵上的自恃高貴、心胸狹隘,更是把眼睛貼在陛下身上,盼著陛下能多看她兩眼,對陛下存著什麼心思昭然若揭。

那日在趙太妃宮中見著她哭哭啼啼,當時雖覺得不對勁卻也沒工夫搭理她,如今看來果然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好在陛下不喜歡趙貴人,她除了不喜,倒不覺得趙貴人算是什麼需要警惕的人物,沒想到她居然明裡暗裡說陛下也沒去她那兒。

元貴妃心裡憋著氣,卻不欲和她爭執太多,隻管先不看她就是了。

她倒是想看看,陛下何時能想起趙貴人,待趙貴人又有幾分特殊。

一番爭執過後,趙貴人進殿時的歡喜頓時被澆滅了,她坐在位置上隻覺得如坐針氈,麵色也一陣青一陣白。

左邊的徐貴人冷冷勾唇,看著她這會兒的樣子,眼中有幾分鄙夷。

嬪妃們又稍微坐了坐,時辰一到,皇後便從內殿走了出來,嗓音十分威儀:“在裡頭就聽見你們鬨騰,有什麼好說的?”

“趙貴人既然入宮就是陛下的嬪妃,你們該和睦相處,尊卑有序。”

她坐在鳳位上平掃底下的人:“尤其是貴妃,她才入宮短短半日,你也該有容人之量才對。”

元貴妃緊緊攥著帕子瞧過去,雖牙關緊咬,麵上卻鎮定自若的擠出笑:“臣妾誇趙貴人有福氣呢,怎麼,在皇後娘娘眼裡這也是錯處嗎?何況臣妾身為貴妃,本就有訓誡嬪妃之責。”

“是皇後獨自一人管理後宮太辛苦忙忘了,還是臣妾許久沒出來了,倒叫皇後想不起臣妾的存在了。”

皇後看著貴妃,慢騰騰地笑起來:“貴妃深受陛下恩寵,又是本宮的左膀右臂,本宮自然不會忘記貴妃。”

“你既然痊愈,本宮便命人重新將你的名牒掛上去。何況你擔著協理六宮的職責,有你相助,本宮正好清閒清閒。”

元貴妃偏過頭去,不願再聽皇後說這些表麵的客氣話,又捏了塊雲香糕在嘴裡氣才順了些許。

協理六宮之權她自然不會放下,否則整個後宮豈不都是皇後的天下?皇後說得如此光明磊落,偏她知道都是做戲罷了!

皇後不再理會貴妃,對著趙貴人溫和道:“陛下勤於政務,進後宮的次數原本就不多。你初來乍到不必心急,隻管好好歇息,想來不日陛下就會傳召的。”

“本宮這還有支上好的金釵,是金鵲銜枝的好意頭,今日就賞給你罷。”

趙貴人上前,感激地險些落淚:“妾身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再往後幾日,陛下依舊不曾傳召過趙貴人,但也不曾踏進後宮半步。

是以,後宮不少人議論紛紛。關於趙貴人隻是借著趙太妃的麵子才入宮,實則不討陛下喜歡的猜測很快就傳開了。

趙貴人在庭院內將牆外的閒話聽進耳朵裡,不住地羞憤落淚。

她想不明白,為何明明都是嬪妃,今年新入宮的新人都有承寵的機會,偏偏她沒有。

難道真的是陛下厭惡她嗎?

可她在禦前一年循規蹈矩,從來不曾惹陛下厭煩,陛下為何對她視若無睹。

歡兒輕聲勸道:“小主彆多心,陛下不進後宮也是常有的事,您何苦聽那群人的酸話。陛下怎麼會是因為您才不進後宮?無非是您初封的位分高了,惹人嫉妒。”

“再說了,您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找太妃幫忙,您和太妃是血緣至親,她一定會幫忙的。”

趙貴人的眼睛亮起來:“是了,還有姑母,姑母一定不會放任我不管的。”

等她求了姑母,何愁陛下不來?就在那日,她要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絕對不是厭棄了她,她更不可能比不上桑青筠。

又如此伸長脖子盼了好幾日,趙貴人終於收到趙太妃的消息,說一切均以已經安排妥當,陛下會在晚間來她的宮裡。

趙貴人喜出望外,忙讓尚食局安排膳食,不光備下了陛下平日愛吃的菜,又聽姑母的話提前準備了一壺好酒。

如此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她坐在屋內欣喜若狂,忽而想起什麼,立刻對著身邊的歡兒吩咐道:“我記得我還有些貼身物件在禦前,你去派人告訴桑青筠,讓她今日晚間給我送來,我會好好賞賜她。”

歡兒應聲下去安排,可還沒坐一會兒,門外又來一人,是貴妃身邊的芊寧。

她進來後先是福了福身,然後掛上熨帖的笑容道:“奴婢給趙貴人請安。”

“貴妃娘娘說前陣子在鳳儀宮對您說話重了些,這些天思來想去覺得很是不妥,所以今日特意讓奴婢來請您。娘娘在瑤華宮備了禮,想請您過去好好說說話呢。”

貴妃相邀?

趙貴人瞳孔一縮,看著窗外的方向猶豫了好一會兒。

芊寧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笑著說:“小主不用擔心,娘娘不過是和您說會兒話,耽誤不了多長功夫。”

“您要是不去,那娘娘豈不是更內疚了?也叫人覺得您不敬貴妃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貴人也不敢不去了。

她站起來反複盤算著,左右陛下晚上才來,此刻剛過正午,還有不短的時辰,應該不會耽誤接駕。

貴妃到底是貴妃,她和自己都和太妃親近,若鬨僵了對自己並無半分好處,她剛入宮不久便處處受挫,若能和貴妃關係回攏,那麼她就有皇後和貴妃兩人的照拂,將來或許就能順遂些了。

思及此,趙貴人定下了心,連忙笑起來:“是,娘娘相邀,我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這便去了。”

勤政殿內,謝言珩早早便處理完政務乘上了龍輦。

浩浩蕩蕩的儀仗行走在朱紅色的宮牆之間,落日的餘暉鋪滿他周身,卻沒能將他的眉眼暖上幾分。

自從那日和桑青筠開誠布公,他每每見到她便心中微沉,一連多日都難以開懷。

若連著不見興許也就無妨了,偏生她就在禦前,低頭不見抬頭見。

這般反反複複進退皆難的處境,謝言珩生平中第一次感受。

酸澀,沉悶,像有一張無形的大手抓住他的心臟,想要掙脫卻又有點舍不得。

但他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身為帝王,不該沉溺於得不到一個女人。

所以當趙太妃說那些的時候,他幾乎沒有思索便同意了。

後宮之於他原本就是這樣,不過是閒暇時候的消遣,為皇室開枝散葉。他可以寵著一個女人,但絕不該隻想著一個女人,更不該為了她浪費時間。

之前是,之後也該是。

謝言珩的眼底暗了暗,等進到趙貴人的主屋內,酒菜已經提前備好了。

他沒有讓人催趙貴人回來,反而是自己進去斟了杯酒,不緊不慢地喝。

所以當桑青筠帶著趙貴人的東西求見的時候,隔著一重門簾,她正好看到獨自飲酒的陛下。

這一看不要緊,她的眉頭立刻微皺起來,人也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是人都有弱點,即使看起來無懈可擊的陛下也有,這弱點隻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

那便是不勝酒力,陛下很容易醉倒。

因此他幾乎從不會白日飲酒,即便有不得不喝的時候也會用兌了水的淡酒應對,眼前這壺顯然不是。

陛下今日走得早,又先去了趙太妃那裡,她並不知道陛下要來趙貴人處。

此情此景,顯然不是她一個女官該參與的。可趙貴人又有吩咐,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送了東西便走。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謝言珩卻一眼看到了門前那抹淡青色身影。

他牢牢盯著她,漆黑的眸晦暗莫深,連嗓子都有些嘶啞。

謝言珩喊:“桑青筠。”

桑青筠遲疑的腳步停住。

門前的戴錚輕聲道:“青筠,陛下喚你呢,快去吧。”

至此,她隻好端著東西輕步上前。

可剛一進房間,謝言珩便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了無人能看到的牆壁上。沒點燭火的室內看不清他的側臉,隻聞得到龍涎香的香氣混著酒氣,是破戒的味道。

他含糊不清地在抵在她耳邊,高大的身軀緊緊把她攏在懷裡,如一件難得又易碎的寶物:“朕可以給你位分,給你自由,護你無憂。”

“你會不會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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