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鏡的心猛地一跳,強作鎮定:“什麼?”
墨塵微微歪了歪頭,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帶著點玩味和探究的表情,仿佛真的隻是在閒聊:“你說……當初在010號禁忌之地新手區,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呢?”
蘇晚鏡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冰藍的瞳孔驟然收縮!
“更巧的是。”墨塵仿佛沒看見她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天氣。
“你就恰巧知道我的位置呢,我當時在可是距離堡壘很遠的位置呢。”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輕微的哢吧聲,一步步朝艙門口走去,與僵在原地的蘇晚鏡擦肩而過。
在踏出艙門的前一刻,他腳步頓住,微微側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耳語般的音量:
“蘇晚鏡,你們蘇家……或者說,你背後那些人,對‘騙子’序列那唯一一次能強製扭曲規則的機會,真是……垂涎欲滴啊。”
“從你接到家族命令,‘恰巧’出現在那個荒無人煙的新手區開始。”
“從我‘意外’鏈接了騙子序列那一刻起。”
“你們等的,不就是我走投無路,用掉那‘唯一一次’機會吧。”
墨塵嘴角咧開一個毫無溫度的、近乎殘忍的笑容。
“然後,像撿垃圾一樣,撿走那個用完就廢的、再也沒用的‘騙子’,帶回你們那漂亮的籠子裡,榨乾最後一點研究價值?”
“就像現在這樣?”
轟——!!!
他……他都知道?!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巨大的羞恥感和被徹底看穿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弟弟的危機,母親的哀求,此刻在墨塵那冰冷銳利的目光下,仿佛都蒙上了一層肮臟的、赤裸裸的算計!
“看來,我猜對了?”墨塵看著蘇晚鏡瞬間失血的臉和眼中那無法掩飾的驚惶,臉上的笑容擴大,卻冷得沒有一絲笑意,“演技不錯,蘇同學。親情牌打得也挺感人。可惜……”
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嘲弄:
“騙子看騙子,總歸……要看得更透一點。”
“畢竟,同行是冤家嘛。”
說完,墨塵不再看搖搖欲墜的蘇晚鏡,一步踏出浮空艇,踩在了蘇家莊園那鋪著昂貴石材的地麵上。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臉上重新掛起那副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的笑容,對著停機坪外幾個早已等候在此、穿著蘇家製式服裝、眼神銳利中帶著審視的護衛,熱情洋溢地揮了揮手:
“嗨!蘇家的兄弟姐妹們!辛苦辛苦!大老遠還列隊歡迎!這多不好意思!晚飯加雞腿不?我要求不高,管飽就行!”
那幾個護衛被他這自來熟的熱情弄得一愣,準備好的警惕和審視都卡了殼。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中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
“墨塵小友,果然是少年英傑,氣度非凡。”
停機坪入口處,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麵容儒雅、眼神卻深邃如淵的中年男人,在幾個氣息沉凝的隨從簇擁下,緩步走來。
正是蘇家二房話事人,蘇明哲。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如同春風般的笑容,目光落在墨塵身上。
“旅途勞頓,晚鏡這丫頭也是,怎麼也不提前招呼一聲,怠慢了。”
蘇明哲笑著責備了一句僵在艙門口、臉色慘白的蘇晚鏡,目光卻始終鎖定墨塵,“在下蘇明哲,忝為蘇家管事之一。家主和夫人已在‘靜心苑’等候,小銳的情況……唉,實在令人揪心。墨塵小友,請隨我來?”
他微微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姿態放得極低,仿佛墨塵是蘇家最尊貴的客人。
墨塵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仿佛剛才在艇艙裡那番誅心之言從未發生過。
他大大咧咧地走上前,甚至自來熟地拍了拍蘇明哲的肩膀。
“哎呀!蘇管事太客氣了!什麼小友不小友的,叫我小墨就行!”
墨塵笑得陽光燦爛。“救人如救火!走走走!趕緊去看看小銳弟弟!我這人最見不得小朋友受苦了!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讓他活蹦亂跳!”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跟著蘇明哲往前走,仿佛真把自己當成了救死扶傷的天使下凡。隻是在與蘇明哲並肩而行的瞬間,墨塵那雙帶笑的眼睛深處,一絲冰冷銳利、洞悉一切的光芒,如同寒潭深處的暗流,一閃而逝。
蘇明哲臉上笑容依舊溫和,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個小子……滑溜得像條泥鰍,剛才那番話是試探?還是……他其實什麼都清楚?不過,沒關係。隻要他踏進了“靜心苑”……不,是踏進了那間為他精心準備的生物潛能研究所……
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如同看著一隻主動走進蛛網的飛蛾。
“墨塵小友這邊請。”蘇明哲的聲音愈發溫和,“我們蘇家,定不會虧待了貴客。”
墨塵笑嘻嘻地應著,腳步輕快,眼神卻不著痕跡地掃過莊園深處那幾棟被特殊力場嚴密籠罩的金屬建築群,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
不會虧待?
嗬,但願吧。
蘇家莊園深處,“靜心苑”那扇厚重、雕刻著繁複冰蓮紋路的合金大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頂級檀香、昂貴藥劑和……某種極淡的、冰冷金屬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
門內並非想象中的溫馨病房,更像是一座小型宮殿。
穹頂極高,鑲嵌著模擬自然光的柔和光帶,地麵鋪著溫潤的暖玉。然而,這奢華舒適的環境,卻被正中央一張巨大的、被無數精密儀器和能量導管包圍的水晶維生艙徹底破壞了氛圍。
維生艙內,躺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正是蘇晚鏡的弟弟,蘇銳。
他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鎖,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細密的冷汗浸濕了他的額發,身體不時地輕微抽搐。維生艙周圍,複雜的能量讀數在光屏上劇烈跳動,代表著精神海狀態的曲線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忽明忽滅,不斷滑向危險的紅色區域。
一個穿著素雅、麵容憔悴卻依舊難掩貴氣的美婦人,正伏在維生艙邊,緊緊握著蘇銳冰涼的小手,淚水無聲地滑落,肩膀因壓抑的啜泣而微微聳動。
正是蘇晚鏡的母親,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