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陳陌被這景象給深深的嚇到了,免不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本能的運轉真氣,提防戒備。忽覺眼前的景象開始變的模糊,最後如同玻璃般轟然碎裂,分崩離析,徹底消散掉了。
視線再次恢複清晰,眼前哪裡有什麼嬰兒?
隻有空曠陰冷的後罩房,滿地的秸稈,青磚的牆壁,昏暗的油燈。還有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白毛婦人。
哪裡還有那黃袍嬰兒?甚至連哭聲都沒了。
一切都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裡。
可是……方才看見的嬰兒是怎麼回事?
那嬰兒的容貌,模樣,包括聲音,動作……都無比的真切啊。
陳陌眨巴了幾下眼睛,再次看向前方,卻沒能看見那黃袍嬰兒了。
“幻覺?”
陳陌知道有些人在壓力過大,或者極度思念某個事情的時候,就容易出現類似的幻覺。也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一種。
但陳陌入了內家,精神狀況良好,六根六識敏銳。
直覺告訴自己:方才的一切絕不是幻覺。
可無論陳陌如何捯飭,始終沒能再見那黃袍嬰兒,最後隻得作罷。
陳陌低頭去看那婦人,赫然發現婦人已經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沒了氣息。
死了!?
剛剛婦人還生龍活虎的。
雖然她體內的鬼咒怨氣一直在增長,但衛氣也在不斷增長的,算是勉強維持住了一個平衡。
如今竟然突兀的死了……
陳陌覺得一定有什麼東西打破了這種平衡,才導致婦人死去。
陳陌仔細查驗一番,驚駭發現婦人腹部的嬰兒臉……竟然消失了!
怨氣鬼咒……沒了!
陳陌覺得自個兒沒有對婦人做什麼,唯一的不同就是……剛剛用手觸碰了婦人腹部的嬰兒臉,並且見到了靈嬰。
是因為這個?
順著這個邏輯往下推理,一個大膽的想法躍然而出:我如今有了鬼咒之血,隻需觸碰瘋魔病患者的嬰兒臉,就會讓嬰兒臉消失?
可是陳陌是知道能量守恒定律的:物質和能量不會憑空消失,它隻會用另外一種形式存在。
那麼……
婦人的嬰兒臉裡麵的怨類鬼氣……是跑自己體內去了!?
自己的鬼咒之血,具備吸收了怨類鬼氣的能力?
人能吸收怨類鬼氣?
貌似隻有鬼物邪祟才能吸收鬼氣吧?
哦……對了,金手指說過鬼咒之血會吞噬邪鬼氣,繼而壯大鬼血。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過了好一陣子,陳陌才調整好了情緒,衝馬鐵說:
“婦人已死,你給她燒成骨灰好生安葬了去。這婦人也是個苦命人,很是不易。你再去趟縣衙,調查一下這婦人的身份來曆。若是她還有親戚,便把骨灰給她家裡人送去。另外多拿些銀兩,好生照拂她家裡人。”
馬鐵點頭稱是。
陳陌這才離去,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再次停了下來,朝著婦人所在的方向,微微作揖:
“你我也算有緣。我心裡念著你幫過我。你和我一樣,都是苦命人。若是你還有來生,便穿越去我前世那個世界吧。雖然社會是卷了些,但高低不必受妖魔之苦。若是勤勉些,過活日子不難。那是個太平世界,背個包,便可去看儘世間的三千繁華……”
陳陌深深鞠躬,這才回到中院裡的正房。
不多時秋蘭來傳話:
“少爺,李道長來了府上哩,老爺讓你做好準備,一會去中庭院。”
……
卻說李元龍和圓柱師徒二人在陳寅傅的帶領下,來到了馬廄的位置。
二牛和鐵柱的屍體已經被搬運走了,但其他的擺設還沒有移動。房梁上的吊死繩套,灑落在地上的水草,彌漫在周圍的水汽……都還在。
圓柱也不管裡頭死過人,直接便跑進去查看。
陳寅傅趕忙提醒了句,“裡頭怕是不乾淨……”
李元龍一揚手中拂塵,笑道:“無妨,咱們黑山寨乾的就是除祟的行當。圓柱雖然年紀不大,卻開了陰六根,可以看見邪祟和鬼氣。加上他修習了寨子裡的本事,尋常邪祟近不得她身。”
陳寅傅不再多說,但心裡頭卻十分佩服圓柱這小少年。
才十三歲,就開了陰六根,不怕邪祟。連李道長都頗為誇讚的樣子。
念及此,陳寅傅不免在心裡把圓柱和自家二郎比較一番,思忖著:不知道小陌和這圓柱比,孰優孰劣?
李元龍自然不曉得陳寅傅心頭的計較,便問:“昨晚那倆個馬夫如何死的?”
陳寅傅正欲說出詳情,卻見圓柱從房間裡奔將出來,搶過了話頭,“我曉得,桌上殘留著一些藥渣子,是治療風寒的。可見這兩個馬夫得了風寒,本來就身子虛,氣血弱,容易招惹邪祟。加上他們出門的時候,遇見了那邪祟。便被邪祟給控製了心神,自行上吊了。”
自行上吊?
這個陳寅傅還真不知道,看圓柱分析的有理有據,便讚了句,“圓柱小道長好生心細,不知是縣裡哪家的兒郎?”
圓柱抽了抽嘴角,“我自小是個怪胎,被爹娘視為不詳,早早把我丟棄了。幸得師父把我從路邊撿了回去,才沒夭折。師父對我好,還教了我除祟的本事。”
陳寅傅連連誇讚,“小道長天資聰穎,又懂事知恩,將來不可限量。快隨我去中庭。內人已經準備好熱茶糕點,給兩位道長驅寒。”
三人穿過回廊彆院,一路到了中庭院外。隻見院牆坍塌了一塊,幾個泥瓦匠正在修複院牆瓦塊。
圓柱奔了過去細查起來,一邊分析道:
“師父,昨晚來陳府的還真是李家的那個女娃子,而且這女娃子成長的速度很快。她滅謝府的時候,鬼氣尚且較為稀薄。到了此處,竟然濃鬱許多,已然成了個初入的白衫鬼,著實厲害。”
說到這裡,圓柱滿是疑惑的看向陳寅傅,“陳老爺可是請了什麼高人上門護持?”
否則,以陳家的這些凡夫,豈能在這白衫鬼的手下活下來?
陳寅傅對這小道長直言不諱的話語感到不悅,卻也沒表現出來,“昨晚多虧了我家小陌,還有縣衙的李煜和李文清兩位大人上門。三人合力之下,才斬了那邪祟。”
陳寅傅自然不會把功勞獨攬給了陳陌,否則要顯得李文清和李煜無能了。
圓柱卻搖頭,“李煜和李文清兩個人我見過的……本領有限。此番邪祟被殺,多半全是陳老爺兒子的功勞……”
話說一半,圓柱便偃旗息鼓,神色懨懨。
他陡然想起來,今兒師父入城,便是為了給陳家那小子做測驗的。本以為是個好拿捏的,如今看來……對方本事不小哩。
可是不好拿捏了。
若是陳家小子跟了師父,自個兒的地位就堪憂了啊。
煩人……
陳寅傅不曉得圓柱心頭所想,便打了個哈哈,迎接李元龍入內。
李元龍倒是一直沉默不語,時不時揮舞下拂塵,頗有高人風範。入了內院,看到地麵還有很多殘餘的碳灰和沒有燒完的木頭。
旁邊的假山和大樹上,殘留著刀砍的痕跡。
李元龍六根敏銳,察覺到刀痕上殘留的熾熱真氣痕跡。
陳家那小子竟然踏入了內家真氣!?
他還記得三個月前來給陳陌連日做法的時候,陳陌分明是一副快死掉的樣子。才三個月竟然修煉到了內家武師的層次。
當真不可思議。
李元龍還看到客廳的一麵院牆還坍塌著,裡頭點著紅燭,有忽明忽暗的紅光釋放出來。林玉嵐,張茹小魚兒和陳武都還待在裡頭,個個神色慘白,帶著幾分驚慌。
見得李道長入門,大家才收攏荒涼的心神,紛紛起身拱手迎接,一口一個“道長”的叫著。
陳寅傅解釋道:“昨晚家裡來了邪祟,小陌不放心大家,便讓大家聚在這裡,點著紅燭。倒是讓道長見笑了。”
李元龍含笑道:“陳二公子此番安排甚為妥當。哪是什麼笑話。如今邪祟已除,貧道也來了。便讓家人們下去歇息吧。”
陳寅傅給了張茹一個眼神,後者便帶著張茹幾人離去了,前往北院歇息。
身為正妻的林玉嵐倒是留了下來,主動給李元龍送上茶水高點,然後坐在了側席,以示對李元龍的尊敬。
一番寒暄過後,陳寅傅問起了陳陌去黑山寨學藝的事兒。
李元龍答:“令郎人何在?”
陳寅傅道:“已經讓人去喊了,片刻便來。”
不多時,穿著青色錦袍的陳陌便從外頭走了進來。
身姿挺拔,俊朗陽剛,眉宇間都帶著一股鬆鶴般的穩重。
本就心存了和陳家小子一較高下的圓柱,看了陳陌這般風采氣度,頓時心頭不快,不自主的輕哼一聲,心中念了句:無非比我年長幾歲,長得個好皮囊而已,有什麼用?待過兩年我長開了,未必不如他俊朗。
陳陌自然不曉得圓柱的計較,徐徐入內,衝李元龍拱手,“晚輩陳陌,見過李道長。”
李元龍微微頷首,上下打量了番陳陌,“三月前見得公子,還是氣若遊絲,如今再見公子,卻已風神俊朗,挺拔鬆鶴,器宇不凡。真叫人刮目相看。
恭喜陳老爺,夫人,生了個麒麟子啊。”
李道長是懂得做人的,這一頓誇,直讓陳寅傅和林玉嵐都眉開眼笑。
陳寅傅笑著謙遜了句,“犬子年歲小,尚有不足。還需李道長多多提點。”
李道長寒暄兩句,隨後切入正題,“陳老爺可動過祠堂裡的紅燈娘娘法相?”
陳寅傅立刻嚴肅道:“未曾。家中任何人都未曾動過。”
李道長又問:“那紅蓋頭可曾揭開過?”
陳寅傅肅穆回話:“未曾!”
李道長這才頷首:“看來我黑山寨,或許真和陳家有一樁緣法。我這便帶陳二公子去祠堂,當著紅燈娘娘法相的麵測驗一番。還請陳老爺在這稍等片刻。
圓柱,你隨我去打個幫襯。”
陳陌心頭泛起了嘀咕。
什麼測驗,還需去祠堂,當著紅燈娘娘法相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