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沿途的州府,都有沐氏鏢局,希望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可以出一份力。
柳縈縈掉下淚來,眼睛微紅,心裡著並不好受,幾次三番哽咽,“煙煙……”
多謝,真的多謝了。
她原本以為這世間除了夫君一家,她再無親人的,可沒想到還有煙煙在。
她的大恩她會牢牢記住的。
希望她們有重逢的那一日。
“好了,好了,彆廢話了,該出發了!”
看著時辰,官差大聲呼喊起來,開始整頓隊伍。
沐煙捏捏她的手,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眼神擔憂,“切記我說的話啊,縈縈!”
柳縈縈點頭,無奈含淚與她訣彆,返回隊伍中。
沐煙退到一旁,並未先行離開。
官差開始清點人數,以免有遺漏之處,謝瑜則是趁機牽住謝雲祁的手,將今日份的生命力輸送給他。
在大牢的那幾日,謝雲祁都是強撐著的,今日站在陽光下,臉色就顯得尤為蒼白。
謝瑜給他輸送了一縷生命力後,狀態又好了些。
謝雲祁對她溫柔一笑,咳嗽兩聲,皺眉看向天上的太陽。
身上的枷鎖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柳縈縈走過來,輕輕給他順氣。
就在隊伍排列好,清點完人數準備動身時。
忽然,城門口傳來一聲呼喊。
“等等!這兒還有一人!”
官差和眾流放犯人疑惑回頭。
一輛馬車行駛過來,車頭掛著丹陽伯府的牌子,很好辨認。
馬車停下,隻見一名穿著不俗的年輕貌美女子被人從車裡粗魯的推出來。
謝家眾人定睛一看,發現那人竟然剛嫁去丹陽伯府沒多久的謝清舞。
謝清舞滿臉淚痕,死死抓著馬車,看了一眼長長的流放隊伍,立馬轉身哭求,“不要,夫君。
求你你,彆休我,我不想去流放啊。
夫君,求你了啊!”
她才不要被流放,她會死的,會死的啊!
原本漠不關心的周氏一聽到女兒的聲音,還以為是錯覺,趕緊回頭看去,“清舞?”
謝老四也忙不迭回頭瞧,心中一驚。
一個年輕男子從車裡跟著出來,神色冷漠,此人正是謝清舞的新婚夫君。
他一把將謝清舞拽下車,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休書,丟在她臉上,“謝氏,休書給你,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莫家婦。”
休,休書?
“不,不要啊!”謝清舞慌張至極,連忙拽著他的褲腿,難過詢問,“夫君,你怎能如此對我?你不是說此生會疼我愛我,永不分離嗎?
我才嫁進伯爵府半個月,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要是被莫家休棄,那就隻能跟著謝家去流放了,她不要。
明明她們新婚燕爾,恩愛甜蜜,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這副模樣。
丹陽世子不為所動,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聲音洪亮,義正言辭,“誰讓你謝家犯下滔天大罪,我丹陽伯府百年清譽,絕不會跟一個罪臣之女有所牽連。
伯爵府容不下你,你還是回你謝家去吧。”
他才是倒黴,以為可以借著謝清舞攀上侯府那條金大腿,可偏偏侯府謀逆逼宮,局勢逆轉,抄家流放,害得他竹籃打水一場空,從前付出的心血也儘數化為烏有。
至於謝清舞,再沒利用價值,隻能算她倒黴了。
謝雲祁也聽見了這話,不由得皺眉。
沽名釣譽也敢稱為清流之家,明知謝清舞被休棄後是什麼下場,他們竟也狠得下心。
與其這樣,不如稱病送她去莊子養著便是,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難道就能彰顯他們莫家的正直了嗎?
而且丹陽伯府怎麼就百年清流世家了?不是才封伯爵十幾年嗎?
周氏腦瓜子嗡嗡,她想著謝清舞今日沒能來送行,是夫家不讓,但一想她能落個安穩,也就罷了。
誰知,誰知……莫家竟然這般不要臉。
謝四爺尤為惱怒,趕緊站出來嗬斥,“姓莫的,你說什麼狗屁渾話,快將休書收回去,帶我女兒回家好生照料。
我謝家雖被流放,可我爹桃李滿天下,你又豈止我謝家不會有東山再起之時。
我們兩家從前頗有交情,你怎麼能做出對待我女兒。
你爹娘可曾知道你這樣做?”
之前求娶他女兒的時候,低三下四,做足了姿態。
如今謝家不過是遇到一點風波,他們就這般落井下石,實在可惡。
他原本還想著女兒沒出事,以後可以憑借伯爵府的名聲撐一撐,如今這樣可不行。
周氏也心疼女兒,看著啼哭不止的謝清舞,跟著附和勸慰,“是啊,賢婿,你這是乾什麼啊。
清舞又沒做錯什麼,你為什麼要牽連無辜。
你不是說與她情比金堅嗎?隻要你好好待她,等我謝家重回京城,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丹陽世子眼神閃爍,看了一眼哭的眼淚鼻涕混成一團的謝清舞,臉上掠過一抹厭惡, “重回京城?省省吧,聖上有令,你謝家百年內不能重回京城。
我今日休定她了,此女心腸歹毒,任性妄為,嫁進伯府沒幾日,就將我妾室通房發賣乾淨,連懷孕的妾室也沒放過。
有她在一日,我莫家就永無寧日。
今日不休她,來日也會休她,要怪就怪你謝家家風不正,教女無方,跟我沒關係!”
他說完,一拂袖子推開謝清舞,轉身就走,絲毫不帶猶豫的。
“夫君,夫君,我知錯了。
我改,我會改的,你彆休我啊!”謝清舞捂著胸口哭成淚人,心裡慌張無比,追了幾步想要拉住他。
可丹陽世子徑直上了馬車,根本不給她半點機會。
休書在風裡輕飄飄的打了個轉,謝清舞麵露絕望,撕心裂肺大哭著。
周氏眼睛都紅了,趕緊去扶她,一邊扶一邊咒罵丹陽伯府。
“………狗眼看人低,早晚要遭報應的。
什麼丹陽伯府,清流世家,老娘看著就是一坨屎……欺我謝家無人,老天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四爺心涼了大半截,深深的歎息一聲,整個人瞬間籠上一抹滄桑。
完了,徹底完了!
一旁瞎了眼的謝雲山呆呆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哪怕周氏扶著謝清舞回到隊伍中,在他身後嗷嗷哭,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謝清舞被休棄,理所當然的要一起流放,官差賞了她一個倒黴的眼神,又拿過繩子將她的手捆上,讓她跟著周氏一起走。
眼下沒有多的鐐銬,將就拿繩子綁綁吧,反正她也跑不掉。
“走!”
遠離京城和親人,隊伍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淒慘的哭聲。
崔六娘牽著謝瑜的小手,連眼角都沒濕過。
她覺得與其哭一場耗費精力,不如省省力氣留著趕路吧。
長長的隊伍啟程,眾人失魂落魄的往前走著,官差分為三個小隊,一隊在前頭騎馬帶路,一隊在中間監督,後麵兩人斷尾。
出了送彆亭,之前收了謝翀金葉子的官差就走過來,將謝雲祁和謝翀身上的枷鎖卸掉。
一個枷鎖二十多斤,這麼一卸,謝翀扶著謝雲祁也輕鬆多了。
謝老四率先瞧見這一幕,瞪大雙眼,嚷嚷著質問起來,“不是,當差的,憑什麼他們可以不用帶枷鎖?”
謝雲荊背著謝雲霆就沒戴,如今他們這兩人也不戴,這不是擺明了區彆對待嗎?憑啥。
而且謝雲祁更是連腳上的鐐銬也沒帶,這是流放嗎?純純出來散步呢嘛!
背著死沉死沉親爹的謝雲章也看過來,咬著後槽牙,“是啊,憑什麼?我還戴著鐐銬呢。”
過分,太過分了!
四叔說的對!
“啪!”下一秒官差的鞭子就抽在謝老四身上,“嚷嚷什麼,趕緊走!”
解釋是不可能解釋的,不服就鞭子伺候。
若他能拿出銀子,也可以不用帶,否則就少廢話。
謝老四疼得跳腳,漲紅了老臉,凶狠的瞪了謝翀一眼。
這一鞭子他算是記下了。
鐵鏈摩擦,發出碰撞聲,走在中間的老侯爺有些吃力,他已過耳順之年,又經曆了幾場大起大落,心境已然衰敗,步伐格外沉重。
沒辦法,所有人都帶著枷鎖,他想求助也不行。
女眷這邊,盧氏也差不多情況,沒走多久便氣喘籲籲,走了兩個時辰就大汗淋漓,唇瓣發白。
好在有人可以攙扶她,不然她可走不動了。
可這才第一日,往後還有兩三個月,她們這些女眷,從前也算是京城個頂個尊貴的存在,出門哪裡用自己走路。
而流放路上,規定一日最少五十裡路,光靠兩條腿,也就成年男人能堅持下去。
“快走,快走,不許停下!”
“找死是嗎?趕緊走啊!”
官差早就料想到這一幕,但看著她們拖拖拉拉的模樣,還是十分暴躁,將鞭子給甩出了殘影來。
崔六娘擦擦汗水,麵色如常,關心的對謝瑜詢問起來,“小瑜,走累了沒有,娘抱著你走!”
謝瑜搖頭,聲音乾脆,“娘,我自己能走!”
這才多久,她沒覺得累。
可能是吃了大力丸的緣故,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是勁兒。
崔六娘摸了下她的腦袋,確定她沒有出汗後,點點頭,“小瑜,走不動就給娘說,彆勉強自己。”
她也沒覺得太累,倒是被甩在身後的那群女眷看起來跟要了半條命一樣。
不過她可不會去過問,自己走自己的吧。
她的腳力也是這幾年忙前忙後給練出來的。
她問了謝瑜,又轉頭去關心兩個兒媳婦。
“阿舒,縈縈,你們累不累?把包袱給娘背著吧。”
柳縈縈跟謝翀一左一右扶著謝雲祁,聽見崔六娘詢問,她回頭笑了笑,“娘,你彆管我了,我可不累!”
還真跟出門踏青似的,她這會兒汗水都沒冒,腳也不疼。
顧明舒也搖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小聲嘀咕道,“娘,說來也是奇怪了,走了半天我也不覺得累。”
不過有些餓倒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下來歇會兒,吃喝午飯啥的。
可她隻是想想,旁邊臉頰做青蛙狀的謝雲瀾就開始喊餓了,“餓……娘……”
他這一喊餓,周圍人也反應過來,肚子跟著咕咕叫喚。
“官大哥,什麼時候可以吃飯啊?”
“餓死我了,是不是該吃午飯了?”
“是啊,是啊,累死了,有水喝嗎?”
他們在牢裡本就沒吃什麼,如今走了一上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再不吃飯,下午就就沒力氣走路了。
官差一看太陽所在的位置,點了下頭,用鞭子指了指前方的樹林,“前麵去就可以歇會兒了。”
他們也餓了。
押送犯人可真是一個苦差事啊,風餐露宿的。
樹蔭處,崔六娘用不穿的衣服墊著,扶謝雲祁坐下,“老二,還好吧?”
“咳……娘,沒事!”
謝雲祁點頭,神色溫和,就是冷汗出得有些多,發絲微濕。
說來也奇怪,他感覺自己今天就處在一個行與不行的中間,走一步又覺得要倒了,再走一步又行了。
真是奇怪。
咕嘟咕嘟,謝瑜捧著自己的小碗大口喝水,眼睛看著周圍人,無奈撇了下小嘴。
看來白天是沒機會進空間了。
官差在前頭開始發飯,可眾人拿到手一看,居然隻是一個粗糧饃饃,硬的可以跟石頭相媲美。
“不是,就給老子吃這些?”盧家隊伍中有人把饃饃一丟,暴躁的高聲喊叫,“這東西給狗都不吃,老子要吃肉。”
吃這東西,再走兩日他就要餓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了。
誰愛吃誰吃。
官差沒有搭理他,繼續發飯。
“老子跟你們說話呢,知不知道老子是誰?快給我肉吃。”盧老二暴躁的衝官差大吼,跟頭憤怒的鬣狗似的。
這番無疑是在挑釁官差的威望,發飯的官差沒動,很快旁邊兩個正吃飯的官兵把手裡的肉餅一丟,撓起袖子就朝他走去,麵容凶惡,更勝一籌。
盧老二挺起胸膛,神色傲慢,沒有退縮之意,“憑什麼你們吃肉,我們吃饃饃,快把好吃的拿給老子!”
其中一個高個官差冷笑,說著就一記重拳砸在他臉上,“憑什麼,憑老子是官,你是犯人。
想吃肉是吧,拳拳到肉你吃不吃啊?”
也不看看現在自己的身份,吃肉?做夢吧。
盧老二吃痛,疼得呲牙咧嘴,眼裡閃過一抹凶光,怒吼一聲,直接上手反抗。
“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拚了!!”
沒抄家前,他也是軍中大營裡的百夫長,會些拳腳功夫,渾身都是腱子肉。
發飯時,他們的枷鎖被暫時取下來,以至於他現在手頭沒有束縛,跟著一拳就反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