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六娘理解自家大兒媳,畢竟徐寧懷著顧家血脈,她肯定不會輕易將其拋下。
隻是在船上還好說,要是帶回遂城,住在一起,免不得要生糾葛。
“你讓你大嫂照顧她時,千萬小心些,不要被她傷到。
從你們的描述來看,一旦被怪人咬傷就容易失去理智。
你和雲荊也得多加注意。”
現在隻能觀察。
徐寧應該也要生了吧。
不知她腹中孩子會不會受到影響?
柳縈縈記下自家婆母的叮囑,點點頭,又關心的對她們詢問。
“娘,你們那邊還好吧?”
崔六娘點頭。
謝瑜搖頭。
謝瑜點頭,崔六娘又搖頭。
母女二人嘴角同時一抽,一點默契都沒有。
謝雲祁眉宇頃刻間便染上一層憂色,連忙詢問,“娘,妹妹,發生何事了?爹呢?”
崔六娘揉揉謝瑜小腦袋,輕咳一聲,和聲道,“彆緊張。
你爹受了點內傷,沒什麼大礙,在外麵守著的。
傍晚我們找地方休息時,遇到了死而複生的謝雲章,你爹跟他打鬥間,被撞了一下。”
“哈?”柳縈縈驚呼一聲,匪夷所思,“娘,您說遇見誰了?”
謝雲章不是早八百年就死了?
謝雲祁也是一臉驚詫蹙眉。
“沒錯,就是他。”崔六娘鄭重點頭。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好在你妹妹出手及時,直接把他炸死了。”
提到這事,謝瑜又趕緊從懷裡摸出幾張爆炸符遞給她二哥二嫂,“二哥,二嫂,這是我今日釣到的爆炸符,貼在任何東西身上,過三息就會爆炸。
你們且拿著防身。”
柳縈縈抿唇,道謝後接過。
謝雲祁收好符紙,又對崔六娘開口,“娘,我們的船壞了,隻能改走陸路,去到遂城,估計還需兩日左右。
你們怕是要比我們先到了。”
本來船壞了,再租借一艘也無妨,可不知怎麼,碼頭所有船都不空。
他們也不得不改變路線。
“船怎麼壞了?你們沒事吧。”崔六娘喝了口水壓壓驚。
今日實在惱火。
謝雲祁輕搖頭,“船撞在礁石上,我們倒是沒什麼事。”
“可現在怪人已經出現在婺城,陽泉關也開始出現瘋狗,不知遂城情況如何。”崔六娘冷靜下來,眼神有些沉重。
如果遂城已經淪陷的話,那就糟糕了。
謝雲祁坐下來,明亮的眼眸染上一層薄霧,“娘,如果遂城淪陷了,我們怎麼辦?去哪裡?”
不知道晉國以外的其他國家如何了。
還是說,單單就晉國遭殃。
“這……”崔六娘拿不準,眼神焦躁。
“遂城都淪陷的話,恐怕晉國就沒有一塊安生地兒了。”
謝瑜適時開口,鼓著臉頰,“二哥,你們現在彆想太多。
等去了遂城再說,如果遂城無法落腳,你們就先待在空間裡。”
柳縈縈輕撫她小腦袋,讚同點頭,“是啊,娘,夫君。
妹妹說的在理。”
就算所有城池都淪陷,她們大不了就住在空間裡,住一輩子也行。
謝雲祁微微一笑。
崔六娘也長舒口氣,暫時將此事擱一邊。
“縈縈,娘帶你妹妹換衣服去,如果方便的話,你把你大嫂換進來,我看看你大嫂情況如何。”
聽聞阿舒今日淋了雨,加上顧家夫婦遇難,她定然傷心極了,可得好好安慰安慰。
柳縈縈眨眨眼,表示沒問題。
“好,我這就去。”
“娘,我給你們做些吃的去。”謝雲祁挽起袖子,來到灶台旁,在食材中找尋一番,準備親自下廚。
崔六娘看了看她,剛要張口阻止,又忍住了,“行。”
“另外給你爹把活血的藥膏找出來,一會兒得給他用上。”
雲祁的身子似乎好了?
她見他今日說話中氣都比往常足了幾分。
“嗯。”謝雲祁點頭,沒有察覺她透露著慈愛的眼神。
謝瑜洗了澡,換好乾淨衣服,又去蜂箱查看了一番。
今日蜂蜜產量不多,主要是空間的花太少了。
她把一半蜂蜜刮走,剩下的就留給它們。
“二哥,記得喝蜂蜜水!”
將勺子放進碗裡,謝瑜對正在忙活的謝雲祁開口叮囑。
“好!
謝謝瑜兒。”謝雲祁溫潤醇厚的聲音傳來。
謝瑜一笑,又將今日釣到的另一個寶貝,火靈弓拿出來。
這弓比她還高,她現在暫時用不了。
隻能給她爹或者大哥。
大哥現在眼睛還不能視物,還是先給她爹用著吧。
謝雲祁在灶台前忙碌著,周身書卷氣被煙火氣取代,挽著袖子,頗有一副大廚風範,趁機跟謝瑜交流道,“瑜兒,今日大哥買了不少花種,放在庫房裡的,明日我就栽下。
你得空的話,可以先催生一番嗎?”
謝瑜比了個手勢,“沒問題,二哥。”
她二哥真客氣。
兄妹二人說著,顧明舒紅著眼眶進來,神色哀愁。
崔六娘把手裡的臟衣服放下,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節哀,阿舒!”
“……娘!”顧明舒忍不住,撲在她懷中,聲淚俱下。
她的爹娘沒了,弟弟也沒了。
都是她的親人。
如果她強硬一些,將他們通通帶走,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嗚嗚嗚……”顧明舒哭的傷心極了,眼淚翻湧成災。
崔六娘摟著她,不停撫摸著她的背脊,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等她哭夠了,才拉著她坐下。
顧家一事,她也沒想到。
顧家夫婦為人和善,她們在京中,時常收到她們托人送來的布匹銀兩,各種藥材。
若非如此,她也不樂意讓阿舒去接她們。
可縈縈說,阿舒弟弟竟向官府檢舉她們,差點害得他們被官府追捕,那她對顧二的態度就有些複雜。
好在,阿舒見到了她爹娘最後一麵。
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
謝雲祁見狀,略加思索,還是決定去把自家大哥叫進來。
謝雲瀾也一起進來的。
這會兒他們住在客棧,夜深人靜,無人打擾,倒是可以隨意進出空間了。
“阿舒!”一進來,謝雲霆就聽見了自家妻子的哭聲。
他揪著心,步伐急促的走過來。
得知嶽父嶽母遇難一事,他也很傷心。
他想,銘兒還不曾見過自家外祖父外祖母,就連小榕也……
謝雲瀾本也想上去勸慰安撫,可自家大嫂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他心中輕歎一聲。
把空間留給她們三人,謝雲祁帶著謝瑜和謝雲瀾去旁邊吃東西。
夜晚,露水濕衣。
謝翀盤腿而坐,並未入睡。
今夜不安全,他無心安眠,還是打坐一夜,守著她們為好。
出了空間,崔六娘給謝翀上完藥,抱著謝瑜便睡了。
這會兒四周寂靜,蟲鳴陣陣,謝翀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象,呼出一口濁氣。
前路迷霧重重,他一時間竟也有些看不清方向了。
忽然,旁邊傳來幾道咂嘴聲,他收回視線看去,見女兒蹬開蓋在身上的薄被,睡姿豪放,他不由得低笑。
將被子給她重新蓋上,謝翀摸摸她可愛的小腦袋。
謝老四什麼都不好,就是給他生了個好女兒。
可惜,孩子跟著他們,福沒享,罪倒是沒少受,他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另外阿舒那邊……
他務必得讓雲霆攔住,不可再讓其他人知曉空間的存在。
機緣二字,妙不可言,言必有失。
謝瑜咂咂嘴,意識陷入夢境中。
難得的是,她今日夢裡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怪人、天災,而是……
啊!
姨媽???
還不等謝瑜欣喜出聲,就見眼前這尾紅色鯉魚對她拋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瓶,“小魚,積攢滿功德之日,就是你重返靈界之時。”
什麼?
謝瑜接住眼前的琉璃瓶,還沒來得及多問,紅色大鯉魚就一甩尾巴不見了。
欸——
謝瑜委屈撓頭,盯著眼前的玻璃瓶,哦,不,應該是叫功德瓶。
這麼多功德,她得積攢到海枯石爛去?
好在也算指了個明路。
下一秒,謝瑜睜開眼,天亮了。
打了個嗬欠,謝瑜往崔六娘溫暖的懷裡拱了拱,嬌裡嬌氣的哼唧,“娘,早!”
一旁謝翀已經準備好早飯。
吃過飯,五人又繼續趕路。
霧伽山的官道因是戰地路線,所以比起其他官道,又寬又平。
今日崔六娘駕車,謝翀騎馬,謝瑜本也想騎馬,可謝翀不同意。
有昨日謝雲章那事兒在前,他生怕草籠子裡又竄出個什麼妖魔鬼怪。
馬車裡。
季殷扯扯衣服,一邊給商勉扇風,一邊大口喝水。
“商叔,怎麼這麼熱?”
大早上的,就跟鑽了火爐一般,水都要被他喝光了。
商勉神色尚可的靠著車壁,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天上太陽灼熱,道路兩側雜草上的露水快速蒸發,他已經脫去外衣,可背上都已濕透。
莫名。
他想到了謝翀的話。
天災離不開異常的氣候,他們脫離流放隊伍,執意北去。
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還好,今日傍晚就能出霧伽山。
一旦到城裡,他定要讓人快馬加鞭去給王爺送信。
馬車外,謝瑜一會兒給自己扇扇風,一會兒給崔六娘扇扇,晶瑩的汗珠順著她小臉流淌,看得崔六娘焦心。
“閨女,彆給娘扇了,你快多喝點水,吃些果子。
當心暑熱。”
她說著,又將另一個水囊遞給謝翀。
謝翀為了避免太陽直射,特意戴了帽子。
他見崔六娘遞水來,伸手接過時,發現太陽照在手背上,竟隱隱有些灼熱的刺痛。
錯覺否?
他攤開手,特意感受了一下。
沒想到,還沒曬片刻,皮膚就開始發紅。
這……
氣候又怪起來了。
喝了兩口水,剩餘的都灑到馬背上,他擰著眉頭對崔六娘道,“六娘,中午得找個陰涼地歇會兒。”
他怕馬兒受不住。
“啊——”
大船行駛在風波平靜的河麵。
突然,一道痛苦的嘶吼聲響起。
船艙裡的船工聞聲趕來,卻見謝雲荊持劍守在顧明舒所住房間門口。
“小兄弟,發生了什麼事?裡麵怎麼叫的這麼慘?”
船老大擔憂家裡情況,一夜沒睡,頂著兩個黑眼圈,表情凝重詢問。
謝雲荊不語,隻是一味搖頭,讓他們彆靠近。
旁邊有個船工眼珠子一轉,忽然質疑開口,“是不是昨日你帶上來那女的,被怪人咬了?”
他這麼一說,旁邊其他船工紛紛驚嚇後退。
船老大變了臉色。
謝雲荊銳利的眼神看向他,頗具威壓。
放屁!
休要胡言。
“一定是。”提出質疑的船工一口咬定。
他拔高聲音,瞪著謝雲荊,身體欲往裡衝,“不然你就讓我們進去,一看便知。”
謝雲荊直接拔劍。
不可能。
船工們嚇得後退幾步,臉色難看。
氣氛劍拔弩張。
船老大收了他們銀子,不願讓事情鬨大,便好聲好氣的對謝雲荊道,“小兄弟,你彆惱。
你昨日也看到了,要是被怪人咬了,可是要吃人的。
我們行船,無非求口飯吃,總不能將命給搭進去。
若是她變成怪人,你們把她丟下船也行啊。”
他們數十條性命,可不能白白葬送。
謝雲荊皺眉。
因為他也不知道裡麵情況,隻是二嫂讓他守在門口。
但他們也彆想輕易進去。
旁邊的船工見狀,又忍不住拱火,“頭兒,你看他模樣,一定不會錯。
你趕緊將他們通通趕下船,我還不想死啊。”
“是啊,頭兒!”
“是啊,是啊!我們總不能為了銀子,連命也不要了。”
另外幾位船工跟著點頭,神色慌張驚恐。
船就這麼大,要是真變成怪人,他們可跑不了。
船老大為難的盯著謝雲荊。
好在這時,柳縈縈從房間裡走出來,挽著袖子,一臉嚴肅的嗬斥,“嚷嚷什麼!
什麼怪人不怪人的,要是怪人,她昨日就咬人了。
你們快些離開,婦人生孩子,你們湊這麼近做什麼!”
“啊——”屋中又傳來一道嘶吼,倒是像婦人生孩子時的叫喊。
船老大趁機往裡看,透過半掩的門,隱約看到顧明舒坐在床邊,床上婦人正用勁生產。
還真是。
他暗自鬆了口。
“對不住,對不住,謝夫人,我們隻是擔心,沒彆的意思。”
船老大能屈能伸的向柳縈縈道歉,又驅趕旁邊船工,讓他們去底艙乾活。
起哄的船工有些不情願的離開,一步三回頭。
可他怎麼覺得這叫聲不太對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