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有得是泥巴,又不缺水,種地是個不錯的預備選擇。
“崔兄,哎呀,你怎麼有空過來了?”徐海近日瘦了不少,頭發也花白了一半。
他一看到謝翀,就雙眼放光,忙丟下鋤頭奔過來。
謝翀麵色平和的打量了他一眼,客氣一笑,“徐縣令,我找你有事商量。
有空嗎?”
“有,有有。”徐海忙不迭點頭,態度熱忱。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去換衣服,先把謝翀他們迎進屋中。
茶葉是沒有了,隻有白開水。
他熱情的給謝翀他們倒了幾杯水,又詢問謝翀要商量什麼事兒。
謝翀一說目的。
聽聞他要出城去圍剿怪人,徐海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崔兄大義。
不過你不用去了。
昨日那曜親王的軍隊一來,就把城外的怪人解決得乾乾淨淨。
今日沈丘來報,外麵就隻有個怪人,一會兒我讓他去收拾了便是。”
這樣啊。
不過謝翀可沒有順著他的話往下接。
他故作玄虛,聲音低沉的說道,
“徐縣令有所不知,怪人其實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怪物,一種是具有鋼筋鐵骨之軀的嗜殺怪物。
我今日隱約感應到城外有後者,所以才特來告知你,想要出城去清理一番。”
什麼?
居然有兩種怪物。
徐海拿著杯子的手抖了抖,眼神恍惚。
崔兄自是不可能欺騙他。
“那多不多?需不需要我派人協助你們?”
他如今不問再問真假與否。
崔兄跟他身處同一城,不可能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多應該不多,隻是不好尋找。如果能調人協助最好不過。”
謝翀一來不想逞強,二來讓人跟著,也好進一步證實他所言不虛。
“好好。”徐海當即同意,忙不迭點頭,“我這就調人去。”
烈日當空。
城外,零星幾個怪人漫無目的遊離在樹林裡和官道上,不時衝城牆上的官兵低吼兩聲。
官兵從之前的恐懼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也是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
謝翀帶著一隊人,從城牆上坐著籃子下降。
怪人聞到濃烈的生人氣息,連忙衝過來。
柳縈縈握緊繩子,不等她思索從個下手,旁邊的謝雲荊便一躍而下,一個縱身來到怪人跟前,乾脆果斷的解決了他們。
跟著謝翀而來的官兵眼前一亮。
他們沒想到謝雲荊一個小年輕竟有這樣厲害的身手。
幾個怪物一擁而上,謝雲荊揮舞棍子敲向他們,動作靈活飄逸,顯然已經用慣了棍子。
怪人倒地,謝雲荊看了看他們身上的紋路,並不是銅人怪物。
看來爹說的對,銅人怪物估計是藏在某處的。
謝瑜騎在謝翀肩膀上,視野開闊,她摸了摸袖子裡的仙藤,試圖讓它引路。
仙藤應該能分辨不同物種的氣息。
傀儡雖沒有呼吸,身體裡的蟲子卻是活的。
仙藤輕顫,似是回應。
不在這邊兒?
她把手換了個方向。
謝翀不知道她們倆的小動作,握緊長刀準備進入樹林尋找。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縫隙照射進來,樹林裡的情況一覽無遺,藏不住人。
謝雲荊和柳縈縈帶著人在對麵尋找。
他們都穿了軟甲以防萬一。
謝翀看向某一處,謝瑜手腕上的仙藤忽然劇烈顫動起來。
謝瑜小手一指,放輕聲音,“爹!”
謝翀立馬明白。
不過得先把小丫頭放下。
他找了個粗壯的樹,先將她放在樹枝上坐著,然後才對身側的官兵比了個手勢。
官兵停下腳步,謝翀慢慢靠近,屏住呼吸。
地麵因為挖野菜而導致坑坑窪窪,到處都是腳步印子。
但傀儡的腳印明顯要深許多,謝翀眯了眯眼眸,看向不遠處的一個草叢。
而謝雲荊那邊也有了一點傀儡的蹤跡。
謝翀蓄勢,使出五分力道,揮刀砍向草叢。
草屑飛濺,草叢裡空空如也。
沒有?
“爹,頭上!”謝瑜坐在樹上玩小辮子,猛然間瞥到對麵不遠處樹上的黑影,大喝一聲。
謝翀一驚,快速閃躲,但黑影並沒有動。
他退到後麵,和一乾官兵抬頭望去,隻見樹葉茂密處,確實有一角黑色衣物。
可他怎麼沒動?
謝瑜也不解。
對麵,謝雲荊也找到了傀儡,但他躺在一個坑裡,一動不動,就跟睡著了似的。
眾人麵麵相覷。
這是什麼意思?
謝雲荊可不管那麼多,拿出袖子裡的火折子吹燃後就往他身上扔。
火舌蹭的一下竄上來,坑裡怪物依舊一動不動,好似燃燒的不是他的皮肉。
謝雲荊看懵了。
“啊——”城牆上,一聲慘叫傳來。
眾人回頭一看,卻見幾道黑影縱身躍上了城牆。
不好!
沈丘看著眼前肌肉遒勁可一個勁兒往地上掉蟲子的傀儡,驚得背後冷汗直冒。
兩個官兵被扭了腦袋,哢嚓一聲沒了聲息。
沈丘驚駭,舉刀衝上去。
“敲鐘,快去!”
得趕緊通知城中百姓和官兵。
老天爺,不要這樣對待他們。
傀儡來勢洶洶,幾乎是單方麵碾壓,每一次出手,就有官兵死在他們手中。
謝翀和謝雲荊同時後撤,樹上和坑裡的怪人卻動了。
“你們先回去幫忙。”謝翀看著俯衝下來的怪人,快速揮刀迎上去,又對身後官兵道。
“一定不能讓怪人進城!”
“好!”官兵知道謝翀武功高強,也知城中百姓重要性,趕緊往回奔。
謝瑜坐在樹上,輕蹙眉頭,看向遠處的一棵樹。
夏日炎炎,臨近中午的時候,大多是沒有風的。
隔著重重樹影,謝瑜察覺到遠處有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服用洗髓丹後,謝翀身體素質提升十倍有餘,比起從前被傀儡壓製的憋悶,今日他迎戰的格外輕鬆。
就是他手裡的刀,有些韌了,看來得趕緊換一把新的武器才是。
火星四濺,傀儡衝上來,謝雲荊一個猛地飛身回旋,將其踹倒在地,然後借助樹乾的力量,高舉手中擎雲杵。
砰!!
胸骨塌陷,怪人一聲不吭,隻聽得錚鳴一聲。
傀儡力量去了大半,又有一道黑影從樹叢裡衝出來。
柳縈縈迎上去,將其引誘至官道,如此才能發揮出長鞭最大的作用。
兩棍子下去,傀儡被謝雲荊砸了個稀巴爛,說是肉泥也不為過。
好臭啊。
謝雲荊退出樹林,差點沒吐。
“四哥!”
謝瑜見狀,衝他發出召喚手勢。
樹下,謝翀也已經解決完麵前的傀儡。
謝雲荊腳下一躍,來到樹上,將謝瑜抱下來。
“爹,你和二嫂回城去。
我覺得這些傀儡應是被人從遠處控製的,我和四哥去找找?”
“誒……”謝翀還沒同意呢,謝雲荊就抱著小丫頭跑遠了。
他看了一眼被斬斷四肢的傀儡,再看自己坑坑窪窪的長刀,又急忙轉身往城牆上奔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柳縈縈的鞭法已經很凶猛,雖還不算爐火純青,可揮舞起來,氣勢霸道恢宏。
她卷住傀儡的腰,將其甩來上下左右的砸,砸著砸著,傀儡身上的零件就被砸得七七八八。
罡氣雖厲害,可她的亂鞭也並非吃素的。
解決完傀儡,她跟隨謝翀回城。
城牆上,流淌了一地的血。
返回城中的武功高手正在和幾個傀儡混戰,地上是官兵們死狀慘烈的屍體。
他們打不過傀儡,隻能拖。
拖到更厲害的人來。
謝翀看著他們,加入解決傀儡的行列。
不知被這種傀儡傷害過的人,會不會染病。
樹影搖曳,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風,吹得細沙和塵埃飛舞起來。
謝雲荊抱著謝瑜,運起輕功,朝遠處奔去。
謝瑜抿著嘴,風沙刮過她嬌嫩的臉,傳來一絲絲痛意。
根據自己的感覺,謝瑜尋到一處不算高的山丘上。
這裡,正好可以望見遂城城牆。
而正如她所料。
山丘最高處,有兩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其中一個戴著帽子,另一個沒有戴。
沒有戴帽子的男人眼神泛紅,操控著自己能夠感知到的傀儡線蟲,命令它們殺進城去。
至於另一個戴著帽子的人,謝瑜看不清,但他有氣息,也是活人。
謝雲荊一到,戴著帽子的人就有所察覺,轉頭看來。
山丘光禿禿,無法躲藏,謝雲荊將謝瑜放在一塊石頭上後,舉起棍子一躍而上。
這兩人一看就知不是好東西。
他能殺吧。
謝瑜看向那兩人,戴著帽子的人立馬抽刀防禦。
沒戴帽子的人長的相當恐怖,腦袋上隻有幾撮頭發,比這山還禿,臉上也沒有毛,唇色黝黑,脖子上青筋繚繞。
而戴著帽子的人,被謝雲荊一棍子就給打懵了。
帽子脫落,露出一張戴著黑色玄武麵具的臉。
下一秒,手裡的刀又被謝雲荊擊飛。
“你是誰?”
男人一個後滾翻躲避,大吼一聲,目光緊緊盯著謝雲荊。
“放過我,我給你銀子。”
謝雲荊掂掂手裡的棍子,二話不說又是一棍。
“啊!”
男人慘叫,捂著折斷的腿,趴在地上痛不欲生。
這小子是誰,好強!
“救我!”
他忙向旁邊操控傀儡的同伴求助。
“唔……”又一棍子下來,他嘴裡的牙齒被齊齊打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痛!
沒戴帽子的男人見狀,趕緊操控已經飛進城裡的傀儡回來。
他不會武功,隻會操控傀儡。
見同伴都不敵這少年,他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恐懼之色。
謝雲荊留了麵具男一命,轉身去收拾另一個人。
“你們是誰?”
到這兒,他才想起來自己會說話,立馬質問。
禿頭男咬牙,恐懼的盯著謝雲荊,連連後退。
因為服用毒蟲,他早已不會說話,隻能搖頭。
地上短腿的麵具男趁機就要逃跑,但餘光有看到站在石頭上的謝瑜。
要是他挾持了這個小丫頭……
他當即咬牙,拿出一個口笛,吹出一道哀婉的笛聲。
悉悉索索……
草叢下的毒蟲鼠蟻竄出來,快速朝謝瑜爬去。
謝瑜跳下石頭,轉身就跑。
啊啊啊啊———
好多蟲子!
“四哥!”
快解決他們啊。
“我先跑啦。”
童音散在風中,謝雲荊回頭一看,就見小丫頭一步竄十米,迅速在他眼前變成一個小黑點子。
“跑反啦!”
他的親娘啊。
謝雲荊生氣,二話不說就一棍子砸向眼前的禿頭男。
禿頭男幾乎沒有什麼反抗能力,應聲倒地。
謝雲荊又回身去收拾那個麵具男。
壞蛋,嚇到他妹妹了。
一棍子爆體,四處的蟲子散去,謝雲荊本想立刻離開,忽然,他發現男人懷裡鼓鼓好像有什麼東西。
忍著惡心,他用兩根手指夾出他胸口的布條。
這是什麼?
收走再說。
兩把火下去,謝雲荊頭也不回的去追謝瑜。
至於禿頭男召喚的傀儡,已經被謝翀他們解決完了。
禿頭男一死,遠在千裡之外的一處峽穀中,一隻蠱蟲忽然爆體而亡。
鮮血被水衝刷,城牆上,氣氛沉重,行走的官兵一臉凝重。
先前死掉的官兵屍體,由其親屬認領後,徐海下令當眾焚燒掩埋。
沈丘的屍體也在其中。
他雖不是被傀儡直接殺死,卻因斷臂失血過多而亡。
一縷灰塵飄到一個大哭的老婦人身上,徐海轉頭抹了抹眼淚。
桌上,染血的布巾展開,裡麵裹著一塊刻著玄武圖案的令牌。
“嗷嗷嗷!!!”
旁邊,謝雲荊的右手已經腫成紅色豬蹄,崔六娘心疼得不行,可也要給他施針放血。
布巾上有毒,這是謝雲荊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碰了布巾後,一回家就發現手變了顏色,然後腦子發暈。
得虧謝雲瀾反應快,給他挖了一勺鬼麵蜂的蜜塞他嘴裡,不然他這會兒就該吐血了。
“疼疼疼……嗷嗷嗷………嗚嗚嗚………”
謝雲荊舉著爪子,眼淚汪汪,少俠風範儘數掃地。
家中人站在他身邊,皆是一臉擔憂的盯著他。
“忍一忍,雲荊。”顧明舒看著他手上的傷口,不忍直視,憂心忡忡。
儘管雲荊就磕著碰著習慣了,可從沒中過毒,還如此嚴重。
她看著心疼極了。
謝雲瀾在旁邊給崔六娘打下手,遞藥粉什麼的。
他為什麼會第一個發現謝雲荊不對,是因為他突然就心裡發慌。
謝雲祁摸摸謝雲荊腦袋,抿著嘴角,眉頭緊鎖。
“娘,雲荊沒事了吧?”
看著他手上顏色減退,黑血變得鮮紅,他忍不住開口詢問。
而且雲荊的嘴唇顏色也變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