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達,獨立團這支剛剛因擴編的隊伍,又高速運轉起來。
李雲龍親自掛帥,擔任“校長”(雖然他更習慣自稱“教頭”),趙剛任政委兼思想教育主任。
張大彪、孫德勝、王承柱、魏和尚等一眾骨乾,都被點了“教頭”的名。
在全團範圍內“拔蘿卜”。
標準明確:腦子活絡、作戰勇敢、在戰士中有威信、最好識點字(不識字的,腦子必須特彆靈光)。
班長、副班長、戰鬥英雄優先。
名額有限,隻取五十人。
“團長!俺要報名!俺在楊村親手捅死過兩個鬼子!”一個滿臉橫肉的老兵拍著胸脯。
“捅死鬼子是本事!可你他娘的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利索!地圖能看懂嗎?複雜點的命令能理解嗎?回去先把字認全了再來!”張大彪毫不客氣。
“團長!俺識字!以前在村裡念過兩年私塾!”一個略顯文弱的年輕戰士舉手。
“念過書?好!”李雲龍親自過問,“說說,要是讓你帶一個班,在開闊地遭遇鬼子一個小隊,怎麼打?”
年輕戰士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衝…衝上去拚了?”
“拚你個頭!”李雲龍眼一瞪,“那是送死!滾回去練練膽量再來!下一個!”
最終選出來的五十人,堪稱獨立團的精華。
有像王喜奎這樣槍法如神、但大字不識的老兵油子;
也有幾個識文斷字、在連隊當文書的“文化人”。
他們被集中到村東頭幾間剛騰出來的土坯房裡,門口掛了個簡陋的木牌,上麵是趙剛親筆寫的幾個遒勁大字。
獨立團隨營軍校(第一期)。
開學第一天,李雲龍站在土台子上,看著下麵五十張或緊張、或興奮的麵孔,開門見山:
“知道為啥把你們這幫尖子從連隊裡拔出來,關到這‘小號’裡來嗎?”
“不是讓你們來享福的!是讓你們來受罪的!是讓你們來脫胎換骨的!”
“看看你們!有的槍打得準,是神槍手!”
“有的識幾個字,算是文化人!可這夠嗎?不夠!遠遠不夠!”
“獨立團現在攤子大了!兵多了!光靠老子、靠張大彪、靠營長連長們喊破嗓子,行嗎?不行!千軍萬馬,靠的是你們這些帶兵的班長、排長!”
“你們就是獨立團的脊梁骨!是承上啟下的關鍵!”
“隻會猛打猛衝的,怎麼帶兵打巧仗?怎麼減少傷亡?識幾個字就覺得自己了不起的,到了戰場上,槍一響就尿褲子,頂個屁用!”
他的話像鞭子,抽打在每個人的心上。台下鴉雀無聲。
“所以,老子辦這個軍校!就是要給你們開小灶!喂硬食!聽明白沒有?!”
“明白——!”五十個喉嚨吼出的聲音,震得屋頂簌簌掉土。
殘酷而高效的訓練,隨即展開。
認字掃盲班是最基礎的,也是最痛苦的。
趙剛親自掛帥,幾個文化教員輪番上陣。
白天訓練間隙教,晚上點著油燈也要學。
李雲龍下了死命令:結業考核,每人必須認識至少五百個常用字!會寫簡單報告!能看懂地圖標記!
“我的個親娘咧!比打鬼子還累!”
王喜奎這樣摸慣了槍杆子的老兵,拿著鉛筆頭的手直哆嗦,對著寫滿“天、地、人、口”的草紙,愁得眉毛都擰成了疙瘩。
基礎戰術課是李雲龍和張大彪的“地盤”。
沒有黑板粉筆,就在打穀場的地麵上,用樹枝、石塊當沙盤。
“看好了!”
李雲龍蹲在地上,用樹枝劃出簡易的壕溝和火力點。
“一個班,遭遇敵機槍火力壓製!怎麼打?硬衝?那是找死!得動腦子!一組,正麵佯攻,吸引火力!二組,從側麵土坎摸上去,用手榴彈端掉它!這叫火力吸引,側翼迂回!懂不懂?”
“班長,進攻時怎麼交替掩護?不是你衝上去就完了!後麵的人火力要跟上!壓製敵人!掩護前麵的兄弟躍進!交替!懂不懂交替?跟拉磨似的,你推我,我推你!”
張大彪的比喻粗俗但形象。
武器實操課則是王承柱和魏和尚的舞台。
村後的空地上,成了武器博覽會。
王承柱把他那門寶貝迫擊炮拆了裝,裝了拆,每個零件都講得唾沫橫飛:“這是炮管!這是座鈑!這是瞄準鏡!風速!距離!角度!藥包!差一點,炮彈就他娘的飛姥姥家去了!都過來!挨個上手!拆!裝!給老子練到手熟為止!”
魏和尚的課則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他親自示範,動作快如鬼魅。
如何悄無聲息接近哨兵?
鎖喉的位置、力道、角度!擰斷脖子的手法!如何利用地形陰影?如何快速解除敵人武裝?一招一式,狠辣致命。
思想教育課是趙剛的主場。
這裡沒有硝煙,卻同樣刀光劍影。
趙剛用他那特有的、溫和卻極具力量的聲音,剖析著“為誰扛槍,為誰打仗”的根本問題。
“同誌們,我們拿起槍,不是為了當山大王,不是為了升官發財!是為了趕走日本侵略者!是為了讓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同胞,能過上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好日子!”
“我們黨的政策是什麼?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是官兵平等,軍民一家!”
隨營軍校的生活,艱苦枯燥,卻又無比充實。
每天天不亮就被哨聲催起,跑步、訓練、學習、推演,直到深夜油燈耗儘。
汗水浸透了衣衫,沙土磨破了手掌,腦力體力都被壓榨到了極限。
但沒有人叫苦叫累。
因為他們都清楚,團長和政委是把他們當未來的軍官在培養!
這是信任,更是責任!
軍校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獨立團的其他工作也並未停滯。
這天傍晚,李雲龍正在軍校旁聽趙剛講官兵關係,張大彪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團長,派去小王莊集市的偵察員回來了。情況有點不對。”
李雲龍眉頭一皺,示意趙剛繼續講課,自己跟著張大彪走出了土坯房。
“怎麼回事?”
“集市上多了不少生麵孔,不像本地人,也不像趕集的。”
張大彪聲音壓得很低,“穿著普通,但眼神不對,總往咱們戰士駐紮的村口和糧倉方向瞟。”
“還有,最近幾天,附近幾個村子的老鄉反映,有陌生人打聽咱們獨立團的情況,特彆是…咱們的物資儲備和兵力部署!”
李雲龍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自己光顧著擴軍練兵,打造“明麵”上的家底,卻忽略了“暗處”的眼睛!
“他娘的!”李雲龍狠狠啐了一口,臉色陰沉。
“樹大招風!咱們端了萬家鎮,搞了這麼大動靜,小鬼子不是瞎子聾子!肯定盯上咱們了!”
“大彪!”
李雲龍猛地轉身,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斷,“隨營軍校這邊,你盯著點!老趙,你跟我來!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