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豫東平原上彌漫著破曉前的清冷與硝煙未散的肅殺。
新6師殘部一萬餘人,沉默地跋涉在通往碾莊的土路上。
“師長!偵察連報告!”
段鵬(魏大勇負傷後代理特戰營指揮)快步跑來,“碾莊守敵番號查清!是國民黨第44軍王澤浚部一個加強團,約兩千人,配屬一個山炮營!”
“他們依托碾莊外圍的土圩子、水壕和大量地堡群,還有鎮內依托磚石房屋改造的堅固工事,正在加緊布防!”
“看樣子,是接到命令死守待援!”
“兩千人?一個團?”張大彪眉頭緊鎖,“咱們現在這點家底,硬啃這塊硬骨頭……”
“硬骨頭?”
“老子啃的就是硬骨頭!”
他指著碾莊方向:“黃百韜的追兵就在咱們屁股後麵!停下來,就是死路一條!被他們圍在這片野地裡,咱們這點人,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碾莊!是咱們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死路!”
“拿不下它,咱們新6師今天就得全交代在這兒!”
“拿下它,咱們就能喘口氣,就能依托工事,像根釘子一樣紮進黃百韜的喉嚨裡!”
“就能等到華野主力大軍合圍,把黃百韜這個‘王牌兵團’徹底包了餃子!”
“我們就是釣大魚的魚餌!”
“並且我們也沒有退路!隻有向前!拿下碾莊!”
“王懷保!”
“到!”
他的旅是現在建製最完整、士氣最高的力量。
“你的18旅,是老子現在唯一能指望的拳頭!碾莊外圍的主攻,交給你!集中所有火力,給老子猛攻東門!把動靜鬨大!吸引守敵主力!”
“是!”王懷保怒吼。
“沈泉!”
“到!”
他的17旅隻剩不到三千人,個個帶傷。
“你的17旅,傷亡大,老子不讓你強攻!”
“你帶人,從北麵佯攻!動作要猛,聲勢要大!”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沈泉重重點頭。
“柱子!”李雲龍看向王承柱。
“師長!炮團就剩這點家當了……”王承柱看著僅存的幾門炮,一臉痛惜。
“彆廢話!”
李雲龍打斷他,“老子知道你難!把你那幾門炮拆散了用!集中所有迫擊炮,給老子轟!轟開東門!轟掉暴露的火力點!掩護爆破隊!炮彈打光了,就給老子當步兵衝上去!”
“是!炮團絕不含糊!”王承柱咬牙。
“段鵬!”李雲龍最後看向特戰營,“你們的任務最要命!”
“趁著18旅在東門猛攻吸引注意,給老子從南麵水壕最窄、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摸進去!”
“目標——鎮中心的敵團部!還有那個山炮營陣地!端掉它!攪亂他的指揮!讓碾莊從裡麵亂起來!”
“師長放心!保證把王澤浚的卵蛋給捏碎了!”。
命令下達,新6師這架傷痕累累的戰爭機器,撲向了碾莊!
戰鬥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轟然爆發!
王懷保的18旅集中了所有重機槍、迫擊炮和僅存的幾門步兵炮,對著碾莊東門及兩側的土圩子和地堡群,發動了山呼海嘯般的猛攻!
“給老子打!狠狠地打!”
炮彈如同冰雹般砸在城牆上、壕溝邊,炸起衝天的泥土和火光!
守敵顯然沒料到攻擊來得如此迅猛和集中,城頭頓時一片混亂。
“爆破組!上!”
趁著炮火壓製,18旅的爆破手抱著炸藥包,在機槍火力掩護下,悍不畏死地衝向水壕和鐵絲網!
不斷有人被城頭射下的子彈打倒,但後麵的人立刻頂上!
“轟隆!”一聲巨響,地堡被炸上了天!
突破口被炸開!
18旅的戰士頂著城頭潑下的彈雨,向東門猛衝!
……
沈泉的17旅在北麵同樣打得熱火朝天!
迫擊炮轟鳴,機槍掃射,戰士們輪番發起衝鋒,喊殺聲震天動地!
同時,沈泉組織的多支爆破小隊,悄悄接近外圍的地堡群。
一聲聲沉悶的爆炸聲在戰場各處響起,一個個堅固的“烏龜殼”被炸塌、掀翻!
……
就在東門血戰正酣,北麵佯攻如火如荼之際,段鵬率領的特戰營精銳一個加強排,出現在碾莊南麵一處相對偏僻的水壕段。
這裡水相對淺,防守也鬆懈。
“下水!動作快!”
段鵬低吼一聲,率先跳入冰冷刺骨、渾濁不堪的水中。
戰士們緊隨其後,咬著牙,忍著寒冷和惡臭,悄無聲息地泅渡過。
上岸後,迅速解決掉幾個遊動哨,特戰營如同鋒利的匕首,直插碾莊鎮中心!
沿途遇到小股巡邏隊,直接無聲解決。
目標異常明確——鎮中心那座掛著青天白日旗、戒備森嚴的大院(敵團部)和鎮西頭一片山炮營陣地!
“二狗你帶一隊去炮營!我去團部!”段鵬低聲分配任務。
“好!小心!”二狗帶著一隊人撲向西邊。
段鵬則帶著另一隊,如同狸貓般接近敵團部大院。
門口的哨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段鵬精準的飛刀和戰士們的匕首解決。
段鵬一腳踹開院門,手中的衝鋒槍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噠噠噠噠——!”
猝不及防的敵軍官和參謀被打得人仰馬翻!
電台被砸爛,地圖被點燃!
整個團部瞬間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亂!
幾乎同時,鎮西頭也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二狗帶人突襲了山炮營陣地!
團部被端,山炮營被毀,指揮係統瞬間癱瘓!
東門守軍的抵抗意誌在18旅凶猛的攻擊和後方傳來的噩耗中徹底崩潰!
“城破了!共軍打進來了!”
“團座死了!炮營沒了!跑啊!”
東門守軍開始潰退。
“殺啊——!”18旅的旗幟插上了碾莊東門城樓!
……
就在碾莊鎮內展開激烈巷戰、肅清殘敵的同時,碾莊東門外,一支更加殘破、更加悲壯的隊伍,在清晨的薄霧中,步履蹣跚地出現了。
打頭的,是一麵幾乎隻剩下旗杆、沾滿硝煙血跡的紅旗。
旗手是一個斷了胳膊的戰士,用僅存的手死死擎著。
後麵跟著的,稀稀拉拉,不足千人。
人人帶傷,軍裝破爛,血跡斑斑。
許多人相互攙扶著,拄著槍當拐杖。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身材魁梧、但左眼纏著滲血繃帶、走路一瘸一拐的軍官——正是下落不明的16旅旅長王博!
“師長……是……是王旅長!是16旅的兄弟!”
李雲龍什麼話也沒說,三步並作兩步衝下城樓,向著那支浴血歸來的隊伍狂奔而去!
王博也看到了衝過來的李雲龍。
這個在張集斷後、帶著殘兵在敵群中浴血拚殺數日、身負重傷都沒掉一滴淚的鐵漢,此刻,獨眼中瞬間湧出了渾濁的淚水。
他想敬禮,但斷臂讓他無法抬起。
他想喊報告,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李雲龍衝到王博麵前,擁抱了上去。
“王博!你個狗日的!老子就知道!閻王爺想收你?問過老子沒有?!”
他咧開乾裂出血的嘴唇,想笑,淚水卻流得更凶:“師長……16旅……沒給您丟人!全旅……八千多號兄弟……就……就剩這八百了……”
他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份被鮮血浸透、卷了邊的名單,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許多名字後麵畫著刺目的紅叉。“……兄弟們……都在這兒了……”
“16旅的兄弟們!回家——!”
“這筆血債!老子要黃百韜!用他整個兵團!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他猛地轉身:
“傳令全軍!加固工事!清點彈藥!救治傷員!”
“碾莊!現在是咱們的了!”
“就在這裡!咱們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等華野主力一到!”
“老子要親手——”
“送黃百韜這個‘王牌’,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