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晨光裹著雲霧山的秋意,漫過酒店後山的草坪。
胡雲曦踩著米色針織裙的裙角,指尖撫過綴在椅背的香檳玫瑰——花瓣上還凝著晨露,像撒了把碎鑽。
朱凱旭站在十米外的拱門旁,淺灰休閒西裝的袖扣被他反複撥弄,金屬扣頭在陽光下閃得人眼暈。
“新郎官兒,站直嘍!”沈清瑤舉著場記板從花架後探出頭,發尾彆著的珍珠發夾晃了晃,“等會兒正式走的時候,你得把腰板挺成標槍,不然雲曦的頭紗要掃到你後背了。”
胡雲曦噗嗤笑出聲,低頭整理手腕上的珍珠串。
那是朱凱旭上周在老城區淘的,說要當彩排時的“臨時信物”。
草坪中央的音響突然響起《婚禮進行曲》,是沈清瑤特意找樂隊錄的小提琴版,旋律像溪水漫過鵝卵石,清淩淩的。
“預備——”主持人王哥舉著話筒站在禮台邊,“雲曦,從花路出發;凱旭,在拱門處等候。”
胡雲曦深吸一口氣,踩著鋪了酒紅色絲絨的花路往前走。
路兩側的百合開得正好,白色花瓣上染著淡粉,像被晨霧吻過。
她餘光瞥見朱凱旭的腳尖在紅毯上蹭來蹭去,西裝褲腳跟著晃,活像隻被按在原地的大型犬。
離拱門還有三步遠時,朱凱旭突然往前跨了半步。
胡雲曦的鞋尖剛碰到紅毯邊緣,他的皮鞋就“哢”地踩住了她的裙角。
米色針織裙被扯得皺成一團,胡雲曦踉蹌著撲進他懷裡,額頭撞在他鎖骨上,疼得她眯起眼。
“對、對不起!”朱凱旭手忙腳亂去扶她,結果手肘又碰翻了旁邊的香檳塔。
三隻水晶杯骨碌碌滾下台階,在草坪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沈清瑤的場記板“啪”地砸在石桌上:“朱凱旭!
你平時跑百米跨欄怎麼沒見你這麼慌?”
“我”朱凱旭耳尖通紅,彎腰幫胡雲曦理裙子,指尖還在抖,“我剛才看你走過來,突然覺得”他喉結動了動,“突然覺得今天不是彩排,是真的要娶你了。”
胡雲曦抬頭看他,晨光穿過他發梢的碎金,落進他褐色的瞳孔裡。
她伸手捏住他發燙的耳垂,輕聲道:“那咱們就當是真的。”
王哥重新調整了香檳塔,清了清嗓子:“再來一遍。
凱旭,記住彆搶步,等新娘走到你麵前三步再迎上去。”
這一回,胡雲曦剛走到花路中點,就見朱凱旭直勾勾盯著她,喉結上下滾動。
她忍俊不禁,故意放慢腳步——平時跑110米欄比誰都快的人,此刻連呼吸都亂了節奏,胸膛隨著《婚禮進行曲》的節拍起伏。
“交換信物環節!”王哥的聲音響起。朱凱旭從西裝內袋摸出那串珍珠串,結果用力過猛,連帶著把口袋裡的薄荷糖撒了一地。
胡雲曦蹲下身幫他撿,發間的珍珠發飾垂下來,掃過他手背。
“我昨晚背了二十遍詞。”朱凱旭蹲在她旁邊,指尖捏著顆綠色薄荷糖,“第一遍說雲曦,從在圖書館遞你那杯熱牛奶開始,我就想和你過一輩子;第二遍說你整理案卷時咬筆杆的樣子,比我拿冠軍還讓我心跳”
他突然頓住,把薄荷糖塞進胡雲曦掌心:“可剛才看你穿米色裙子站在花路那頭,我腦子突然空了。”
胡雲曦把薄荷糖含進嘴裡,清甜的檸檬味在舌尖散開。
她握住他的手,將珍珠串套上自己手腕:“那咱們就說最真的話。”
接下來的流程順暢了些。宣誓時朱凱旭終於沒忘詞,隻是說到“無論順境逆境都陪你”時,聲音發顫,像被風吹皺的湖麵。
擁吻環節王哥喊“借位”,可朱凱旭低頭時沒控製好力道,額頭又撞了胡雲曦的鼻尖。
“噗——”沈清瑤舉著手機錄像,肩膀抖得像篩糠,“朱凱旭你這是吻新娘還是練頭槌?”
胡雲曦捂著鼻尖笑,眼淚都快掉出來。朱凱旭急得直搓手:“我、我平時訓練時注意力可集中了”
“那是因為賽道上隻有終點線。”胡雲曦抽了張紙巾擤鼻子,“現在你眼前是我,是以後要和你過幾十年的人,緊張才正常。”
她踮腳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領結,“剛才你說想和我過一輩子時,我聽見自己心跳聲比小提琴還響。”
草坪上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百合香裹住兩人。
王哥看了看表:“彩排到這兒差不多了,明天把捧花和頭紗帶過來再走一遍,應該就穩了。”
朱凱旭蹲下身,替胡雲曦理了理被踩皺的裙角。
他的指腹擦過她腳踝時,她縮了縮腳,笑著躲:“癢!”
“那正式婚禮那天”朱凱旭抬頭看她,眼裡的光比晨露還亮,“我一定不踩你裙子,不撞你額頭,不撒薄荷糖。”
“那我允許你緊張。”胡雲曦伸手勾住他脖子,“畢竟,我也在緊張。”
沈清瑤舉著手機湊過來:“剛才那段要剪進婚禮vcr嗎?”
“彆剪!”朱凱旭騰地站起來,耳尖又紅了,“多丟人”
“丟什麼人?”胡雲曦挽住他胳膊往酒店走,“這叫真實。”
她仰頭看他,嘴角的梨渦深得能盛住陽光,“等咱們七老八十坐搖椅上,翻出這段錄像,你得說看,當年我娶你時多緊張。”
朱凱旭低頭吻了吻她發頂:“說一百遍都行。”
草坪上的香檳玫瑰在風裡輕輕搖晃,遠處雲霧山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王哥收拾著音響設備,沈清瑤追著撿滾遠的薄荷糖,而胡雲曦的手指正悄悄勾住朱凱旭的小拇指——就像他們在圖書館互表心意那天,就像他們在畢業舞會相擁時,就像所有那些平凡又珍貴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