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夷光眸光閃了一下,察覺到他的情緒被裴度感知到了,找補。
“就是每年都能記得。”
裴度微蹙的眉舒展開來,笑意壓都壓不住。
“你這樣,讓我很期待每一個新年,恨不得現在就快進,看看你每年都能給我什麼樣的驚喜,又舍不得這麼浪費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想慢慢過。”
“還是慢慢過吧,我也舍不得。”
裴度心裡柔軟得不可思議,恨不得把盛夷光一口吞了。
看著冷冷淡淡的一個人。
怎麼能那麼軟?
答案裴度是知道的,都是他那該死的家庭。
裴度親親他,聲音低啞下來,“大過年的,和我在這兒整上王炸套餐了。穿的時候自己看過嗎?”
“嗯……”
“嗯是什麼意思?看了,還是沒看?”
盛夷光想鑽進被窩把自己藏起來,他閉上眼睛,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看了。”
“有被自己迷倒嗎?”
“……沒敢多看,看了也不會。”他沒有那麼自戀。
“那一起看?”
“……”盛夷光裝死。
裴度挑了一下盛夷光的下巴,在他耳畔笑得很壞。
“閉眼乾什麼?”
盛夷光直接埋進裴度肩膀,不肯理人了。
裴度低笑,“穿的時候有沒有小心點,你細皮嫩肉的,劃著沒?”
“沒,小心了。”
“我也會小心的。”
“嗯。”
……
大年初一,高檔小區和老舊小區最大的不同,就是沒有人放爆竹。
盛夷光得以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連盛童都沒來吵他。
導致盛夷光醒來的時候有一點兒恍惚。
好像這隻是很平常的一天。
就好像這個大年初一,和與裴度剛分開那兩年的大年初一一樣。
安靜,普通。
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大年初一。
可房門一打開。
客廳全是充滿年味的紅色,還有打扮地像是舞獅裡麵的小獅子一樣的盛童在客廳竄來竄去。
“盛夷光你醒啦?裴度說帶我去街上玩,去看電影!就等你起床啦!”
“裴度呢?”
“在廚房。”
“那我收拾一下。”
盛夷光嘴上說著收拾一下,快步走到廚房看到裴度在裡麵,才去洗漱。洗漱好裴度端著餃子出來。
三個人吃完了水餃,裴度開車帶著去了大商場。
大商場熱鬨得不行,尤其電影院,檢票的隊伍排得老長,好不容易進去了,還得排著隊才能進影廳。
偌大的影廳,座無虛席。
電影挑的是孩子喜歡看的動畫片,盛夷光本來就沒什麼興趣,何況還有彈幕滾來滾去。
彈幕:【不同的世界,同一個過年現狀】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人人人人人人人】
【我靠!一家三口的既視感!我不想看到他們,能不能趕緊快進到我們小溫的頻道?】
【暫時不太行,白月光那招,不許裴度和小溫說話太狠了,現在還沒什麼交集,不過快了,年後有一場峰會,小溫和裴度會在那裡遇見的!】
【知道知道,峰會出了亂子,裴家的人為了爭權真是太狠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歪個樓,這個片子好看!我特彆喜歡!】
【把樓正回來!這種昏暗的影廳,白月光肯定又要暗戳戳地撩撥人!各種電影院橋段多得數不清】
【拿爆米花抓到手】
【太黑了,不小心喝了對方的飲料】
【太嚇人了,鑽到了人家懷裡,要不就是抓住對方的手】
【典,太典了!】
……
裴家?
峰會?
盛夷光記下這兩個關鍵詞後,在黑暗中,緩緩看向裴度隨意擺放的手。
動畫片,不是恐怖片,裝作害怕,抓住,不太現實。
他們也沒買爆米花。
飲料……
在另一邊。
夠不著。
沒點彆的招數嗎?
盛夷光還沒想出辦法,裴度側過來。
“你老看我的手乾什麼?”
盛夷光沒想到這麼黑裴度都能注意到,臉熱了一下,開始瞎編,“那個反派醜得嚇人。”
裴度笑了一聲,“所以?”
“你能不能把手給我?”
裴度聲音懶懶的,聽起來還有點兒自得,“盛夷光,你就這麼覬覦我?”
盛夷光點頭,“嗯。”
裴度伸手握住盛夷光的手,似笑非笑。
“雖然我昨天是說了,你要有點危機感,但也不用這麼……如狼似虎。”
反派醜得嚇人這種話都能編出來。
盛夷光臉有點熱。
裴度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還有什麼招數?一次性發揮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盛夷光看著距離遙遠的飲料,看著已經到手的裴度的手,回頭瞥了一眼後三排的觀眾。
大家都很認真地在看電影。
盛夷光:“這可是你說的。”
裴度揚眉。
下一秒,盛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裴度的嘴上撞了過去,“砰”的一聲,都能聽到響,然後迅速回撤。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看電影。
就是,嘴撞疼了。
裴度看了盛夷光一會兒,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聲,用手抵著嘴巴笑得發抖。
笑夠了,才緩緩開口,“這麼勇猛?昨晚加今天,你……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都不像你了,誰教的?”
盛夷光:“……”
彈幕。
這當然不能告訴裴度。
盛夷光隻說:“學你的。”
“學我?哪年哪月的我?多少年了,除去咱倆第一次親,我磕過你的牙?你少往我身上潑臟水。”
“……”
“欸,bb,打個商量。”裴度緩緩靠到盛夷光那邊,語調悠悠,“輕點,行嗎?怪疼的呢。”
盛夷光目不斜視,看著大熒幕,回答裴度,麵上看起來很鎮定。
“嗯,下次改進。”
“彆下次了,我可經不起你這麼撞,現在就讓我驗收一下。”
“……”
盛夷光慢慢轉頭,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後三排。
裴度心裡忍笑忍得快要發瘋。
這一看就是不怎麼做壞事的乖寶寶。
常年上課趁老師不注意乾壞事的都知道。
做壞事前,不能這麼鬼鬼祟祟地觀察“敵情”,這和發射“我要乾壞事了”的信號沒有差彆。
盛夷光看完,快速地在裴度的唇上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靠回椅背。
無事發生。
裴度壓不住嘴角,“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追人主打一個占人便宜。”
盛夷光有點兒沒法反駁,但還是為自己的名聲爭取。
“……你讓我親的。”
裴度語調悠悠,改口,“變著法子地占人便宜,我都上鉤了。”
“……”
“挺好的追人方式,還不吃虧。”
“……”
盛夷光臉熱,掐了裴度一下。
裴度由著他掐,悶悶低笑。
最後一排,金枝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怎麼也無法相信那個站在會議桌前清風明月般孤傲冷淡的正人君子,會做出在電影院親人的行為。
還是。
兩次!
第二次好像還是裴度命令的。
不知道裴度又笑著和他說了什麼,他看了裴度一眼,然後慢慢地點頭。裴度捏了捏他的鼻子,握著他的手,塞進了自己口袋。
裴度看他的眼神,溫柔都要溢出來。
盛夷光看起來。
很乖。
初八正式上班。
盛夷光繼續推進項目會。
裴度受邀前往臨港的一場金融界峰會,會做一個演講。
盛夷光想起彈幕提到的這個峰會,問裴度要了一張票。進場後,把票交給工作人員,被領到了第一排。
他四下看了好久,也沒看到溫衡,也看不到現場會發生混亂的端倪。
倒是看到了金枝。
那天發過除夕快樂以後,兩個人再沒任何聯絡。
金枝看起來比年前成熟了。
西裝得體,一撮粉毛也染了回去。
他走到盛夷光身邊坐下,“你也來了?裴度給的票?”
“嗯。”
金枝拽了拽衣袖,“你們在一起了?”
“沒有,我在追他。”
金枝被這句話噎了一下。
追?
那天在電影院都親了。
還隻是追?
“裴度是不是在吊著你玩?”
盛夷光不悅,“他不是這樣的人。”
從上學時候起,任何的表白裴度都拒絕得乾乾脆脆。
還教他也要這樣做。
不然太渣。
金枝看盛夷光跟看一個主動要往愛河裡麵跳,還一味地想溺死在裡麵的傻逼沒有區彆。
“你喜歡他什麼?”
盛夷光聲音特彆冷,“你要是為了溫衡過來勸我放棄裴度,那你可以滾了。”
金枝聽得難受。
什麼態度!
怎麼就是為了小溫了?
合著他盛夷光就對裴度一個人有好臉色?
“你知不知道裴度他……”想起上次錢叔說的話,金枝把話咽回去,“我不是為了任何人,我就是想告訴你,他或許已經不適合你了!”
不適合他,那就適合溫衡?
盛夷光口吻生硬,“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
盛夷光看向金枝坐著的椅子。
“這是你的座位嗎?”
金枝氣得站起來就走。
沒一會兒峰會開始。
裴度在第一個,他穿著西裝,氣定神閒地走到話筒前,恍惚間盛夷光感覺自己看到了畢業那年的裴度。
意氣風發。
畢業後校長請裴度去演講,鼓舞士氣。
有人在台下大聲問他,“學長,是什麼讓你下定決心,好好學習的?我媽說你一定會去工廠打螺絲。”
台下哄笑一片。
裴度笑了一下,聲音傳遍禮堂的每一個角落。
“因為我怕你們盛學長給我讀詩,我聽不懂,怕心形函數我解不出來,怕他說莎士比亞,我隻能想到卷毛小老頭,翻不出十四行詩。”
禮堂差點被起哄聲掀翻屋頂。
禿頂的校長氣得把他攆下台,連帶盛夷光後麵的演講都取消了。
……
想到往事,盛夷光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過,現在和以前還是不一樣的。
這麼正經的場合,裴度也是正經的。
盛夷光猶豫著要不要拿手機出來拍一張照片,餘光卻瞥見了溫衡,他神色焦急,從側門進來,看起來想要上台。
裴度的秘書將他攔下。
台上的演講並未中斷。
“我相信在未來,裴氏能夠給大家帶來更好的生活體驗,在整個行業發光發熱。”
話音落地,掌聲雷動。
大廳的門卻突然被打開。
“先生,你不能往裡進!先生!”
闖進來的人根本不聽,森冷的視線盯著台上的裴度。
讓盛夷光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站起身。
那人說:“你們還真請他來做演講啊?他有精神病,差點進了精神病院,你們知不知道?”
盛夷光腦子“嗡”的一聲,僵硬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倏然亂了起來。
有人在拉扯,有人在喊保安,有記者在擁上來采訪……
所有的圖像和聲音,就像是打翻的顏料盤,各種顏色攪和在一起,最後形成濃重的黑色。
“盛夷光,盛夷光,盛夷光!”
盛夷光回神。
裴度焦急的臉在一張張洪水猛獸般猙獰的麵容裡,漸漸清晰。
“跟我走。”
盛夷光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現場。
稍微反應過來一點兒的時候,裴度蹲在他麵前,手裡拿著一杯熱水。
“嚇到了?喝點水。”
盛夷光盯著裴度看,還有些恍惚。
這應該就是彈幕說的亂子。
可精神疾病是什麼?
他看不出眼前這個人能和精神疾病這四個字掛上關係。
他們,是騙人的吧?
秘書在不遠處打電話,控製現場。
“是,裴興元的人,對……沒能控製住,已經出來了,裴總沒事……”
盛夷光緩慢地把手貼上裴度的臉,貼上了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想要收回來,被裴度一把攥住。
“手這麼涼。”
“你在裴家過得不好。”
不是疑問句了,是肯定句。
裴度沒接話,“先喝水。”
盛夷光心跳得很快,“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差點進精神病院就是沒進,你聽他在那危言聳聽。”
“那精神疾病呢?”
裴度笑了一下,語調輕鬆,“就是壓力大,失眠,脾氣不好,勉強算得上精神疾病吧,早就沒事了。”
“再說了……”
裴度聲音輕柔,伸手擦過盛夷光的臉。
“我以前不就脾氣不好麼?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