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走了。
隻剩下盛夷光。
溫衡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真好啊，裴度給你撐腰。我一直都不明白，你這樣的性格，憑什麼能有裴度這麼好的愛人。你除了會傷害他，還會做什麼？”
“你這樣想？”
“當然。”
“那我懷疑你一萬字的觀後感可能用心不誠，我會仔細檢查的，記得用簽字筆書寫，字跡工整規範，不要塗改。”
溫衡：“……”
溫衡咬牙切齒，“裴度現在能護著你，還能護你一輩子？”
盛夷光想了想，回答他。
“那我明天就去結婚。”
“……”
你，他，媽！
係統瑟瑟發抖。
【他們為什麼突然開始針對你？】
【在盛夷光的視角，你和彈幕沒有任何關係，很多事情都算不到你的頭上，之前都沒找你算賬，現在居然找上門了！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是不是陸正陽和他說了什麼！】
溫衡被係統叫得心慌，暗暗瞥了盛夷光一眼。
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溫衡暗暗鬆了一口氣。
“應該不會，如果知道，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我。可能是因為加大了彈幕的數量，所以過來找我加大他們的彈幕數量。”
係統：【那要不我這邊還是撤回原樣吧？】
溫衡：“嗯，撤吧。”
他手都快抽筋了。
要是不撤，還不知道後麵會有什麼等著他。
“慢慢撤，彆一下子撤，太明顯了。”
係統：【ok】
溫衡才發了十來條，裴度就回來了，帶了個人監督溫衡發彈幕。
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帶著盛夷光去了裴老那邊。
裴老今天認了個乾孫子，小家夥伶俐又可愛，不少人上前道賀。
裴老帶著盛童隨意應付了幾個，怕累著小孩子，就帶著去後頭的休息室待著了。
盛夷光也是第一次踏足老宅宴會廳以外的地方。
後麵的區域相對私密。
和想象中的精致豪華不同，中西結合的裝修風格，既有中式美感，又兼具了現代化的便利，不像是一代商界霸主居住的地方，像個養老院。
“這兒就是我爺爺定好的養老地兒。和他的狀態比起來，我簡直慘絕人寰。”
這就是在賣慘了。
但盛夷光聽進去了，還心疼了。
他是親眼看著裴度忙碌的樣子的。
裴度和電視劇裡那些全職談戀愛的霸總不一樣。
他位子坐得不穩，一點問題就容易被董事會放大。
加之要暗中收回股份，更加辛苦。
最忙的那一陣，睡前人沒回來，醒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隻有半夜迷迷糊糊醒的時候知道他在身邊。
“你不用羨慕他，我會幫你的。”
裴度抬了抬眉，“你是想幫我，還是想我趕緊空點時間出來陪你？”
盛夷光老老實實回答，“都想。”
裴度心軟了軟，低下頭親了親盛夷光的額頭。
推開門，休息室內除了裴老和盛童，還有裴度的叔公，裴閔，和叔公的大兒子，裴度的堂伯，裴永旺。
裴興元是這位叔公的小兒子。
裴閔看到裴度，麵帶笑意，看不出來任何怨懟與不滿。完全不像親兒子剛進局子的老父親。
“裴度也來了？應酬累了？”
“還好。”
裴度隨口答著，領著盛夷光到座位上，將他安頓好了，自己才坐下。盛童總算是看到了“消失”已久的哥哥，爬到盛夷光身上，給他展示自己剛剛獲得的新玩具。
裴閔笑道：“剛剛我還在和你爺爺說，怎麼你們一家子都栽在這兄弟兩身上了，一個要認乾孫子，一個要選了當終身伴侶，現在一看，確實，長得不錯。”
說了半天，就一句長得不錯。
彆的一概不提。
就差指著盛夷光和盛童的鼻子，說他們空有皮囊，是狐狸精。
裴度冷嗤，“叔公果然年紀大了，看事情隻看表麵，不夠全麵。這一下子我能有夢中情人，我爺爺有夢中情孫，兩全其美。”
裴老接過話，“這兩個孩子我都挺喜歡的。本來裴度要和小光在一塊，我們爺孫也算是一家人。可這小子脾氣大，看著又沒個定性，萬一哪天又不喜歡小光了，我可一下子少了兩個寶貝孫子，還是我先下手為強，認了得好。”
裴度笑了一下，模樣散漫又傲氣。
“什麼叫我哪天又不喜歡了？這麼多年我不也就喜歡這一個？要不這樣，我明天就和bb去結婚。”
盛夷光心一抖，想起剛才和溫衡信口來的一句“明天就結婚”臉上熱了一下，垂下眼眸，喝茶掩飾。
裴度和裴老一唱一和的，把對盛夷光和盛童的維護姿態表示得明明白白。
裴閔也不是傻的。
裴興元剛栽在裴度的手上，這會兒可不敢再拿腦門往槍口上撞。
裴閔和裴永旺附和著誇了盛夷光和盛童兩句，就起身離開。
人一走，裴老臉上就沒了笑。
“眼下料理了裴興元，也算是殺雞儆猴，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再輕舉妄動。你股份收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我和bb名下分彆都有49的股份，另外我還掌控了新陽電子。”
新陽電子是擁有裴氏6股份的一家公司。
裴度搶購了新陽電子的大部分乾股，成為新陽電子最大的股東，從而操控了新陽電子。
“再加上您手上的股份，超過了百分之三十。”
裴老靠進椅子裡，“翻身仗終於可以開打了，明天我就把名下的股份都轉移到你那裡。”
盛夷光：“那我這邊的也一起辦了吧。”
“是要一起辦，我再給你轉一些，湊到百分之七。”
“我不要。”
“我不能白拿你的。”
裴度笑了，“怎麼就是白拿了？你不是把家底都掏給我買股份了嗎？”
盛夷光可沒那麼好糊弄。
“那才多少。”
“就算是兩塊錢，那也是錢。”
盛夷光較真，“按照市場價格，我那點錢買不來百分之七的股份。”
裴度靠在椅子上，拖腔帶調的。
“哦，多的是聘禮呢~”
盛夷光一怔，呼吸停住。
裴度湊近他，眉眼含笑。
“你要不要啊？”
盛夷光抿唇，耳朵紅了，但是沒開口拒絕。
盛童不懂，拽著盛夷光的衣服。
“哥哥，什麼聘禮？聘禮是什麼？”
裴度把他從盛夷光身上抱下來，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攆人跑。
“一邊玩去。”
盛童“哼”了一聲，跑去找裴老做主。
裴老都沒眼看他大孫子。
真金白銀送不出去，就在這兒調戲人家。
他早都待不下去了，抱起童童。
“爺爺帶你出去玩。”
兩個人一走。
裴度抓著盛夷光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坐著，挑了挑他的下巴，明知故問。
“怎麼不說話？不想要？”
“太多了。”
“原來是嫌多，不是不想要聘禮。”
這下盛夷光臉都紅了。
裴度笑了一聲，得了大便宜，還故作嚴肅地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態度。
“你是要一輩子交代給我的，這點兒就嫌多？你該和我獅子大開口，懂麼？”
裴度：“再說了，剛才是誰說要幫我？不進董事會怎麼幫？bb，你該不會是想說話不算話吧？”
“我不是。”
裴度直接拍板，“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盛夷光沒再拒絕。
到時候他多帶一點“陪嫁”好了。
盛夷光瞥向彈幕。
從進門前彈幕的數量就開始減少，說的還是他搶了官配之類的話。
盛夷光想起尹雪，壓低聲音問。
“尹雪今晚沒來嗎？”
裴度拿出手機。
手機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消息提示。
“我跟保安說了，要是她出現就給消息，應該是沒來。”
她來了，盛夷光會煩。
她沒來，盛夷光就覺得她像一顆定時炸彈，埋在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引爆。
宴會廳溫衡的一百條彈幕早就已經打完了，裴度吩咐人滾動播放。
於是，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宴會現場，大熒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裴度和盛夷光天生一對”。
格外的不和諧，格外的明目張膽。
盛夷光不好意思，匆匆露了個臉就跑了。
裴度把人逮了，堵在走廊上，像極了學校裡堵人的小流氓。
“跑什麼？剛剛姓溫的打字的時候看得不還挺高興？這會兒又不樂意看了？”
裴度感慨，“男人心，海底針。”
盛夷光：“……”
盛夷光：“也不用放那麼久，我眼前的彈幕慢慢變少了，現在就一兩條滑過去。”
“他們以前也發，我們這才發了一回，不算什麼。”
盛夷光抿唇。
確實是這個道理。
裴度湊近他，俯下身子，聲音低低的，調情。
“你這樣躲，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喜歡的。”
“那表示一下？”
盛夷光想了想，踮起腳尖，朝裴度湊過去。
剛要吻上，盛夷光手機響了。
裴度麵上露出不耐煩。
“彆接，等會兒回過去。”
“還是先接吧，也許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盛夷光接通。
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字字清晰。
“盛夷光先生，您好，這便是峽灣區派出所，我們接到胡先生的舉報，說尹雪女士有棄嬰的違法行為。據胡先生的舉報，被遺棄的孩子現在在您的手上，請問方便找您了解一下情況嗎？”
盛夷光愣住。
裴度聽到了，“去看看。”
盛夷光點頭。
裴度找了代駕，開著車，載著兩個人到了警察局。
警局內並沒有尹雪的身影。
“是盛夷光先生吧？感謝您的配合，請坐這邊，我們想要了解一下情況。”
盛夷光：“請問尹雪在哪兒？”
“她被拘留了。”
“拘留？”
“是的，她和她的丈夫胡家偉打架推搡，致使胡家偉傷重住院。報警的是鄰居，鑒於當事人是夫妻關係，屬於家庭糾紛，判了拘留。”
盛夷光：“胡家偉傷得多重？”
“今天早上才從icu轉出來。”
“……”
那是很重了。
“那尹雪呢？”
“她還好，隻是一些皮外傷。拘留七日，今天是第五天，您要是想去看看她的話，可以申請。”
盛夷光心跳倏然漏掉了一拍，臉色難看下來。
“她已經被拘留了五天？”
“是的，您有什麼問題嗎？”
有。
當然有。
七天前，盛夷光從彈幕得知尹雪會來今天的認親宴上搗亂。
這七天裡，彈幕每天都在說這件事，無比篤定地告訴他。
尹雪會來認親宴大鬨，從而連累裴度，致使裴度在董事會處於劣勢，以此被人攻擊。董事會會要求裴度在盛夷光和公司之間做出抉擇。
而戀愛腦的裴度，果斷選擇了盛夷光。之後跟著他吃了很多苦。
可事實上，尹雪被拘留了。
彆說大鬨，就是刷點相關視頻都做不到。
就算是彈幕延遲，這也延遲了太久。
一種猜測像是冰錐一樣刺破了盛夷光的腦海——
彈幕信息有誤。
彈幕不僅看不到他們，還會給出錯誤信息！
這一條有誤，那其他的呢？
盛夷光心跳驟然加速，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惡心感如洶湧的潮水般直衝喉頭，卻又好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喉嚨，窒息感令人呼吸困難。
盛夷光呼吸漸漸急促，指尖冰冷麻木，微微顫抖著。
曾經堅信不疑的完整圖景，像被重錘擊中的玻璃，在眼前炸開，世界都是混亂的。
顫抖的手突然被攥住。
“bb。”
盛夷光轉頭，像是終於從重重迷茫裡找到出口般，癡癡地望著裴度。
“彈幕說錯了。”
“裴度，彈幕說錯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
聲音又輕，又發著顫。
眼睛也跟著紅了。
裴度看著他的樣子，心緊成一團。
他感覺他的bb要碎了。
裴度聲音輕柔，“我也想到了，但是這件事先放一放好嗎？我們回家再慢慢梳理。”
先緩一緩。
盛夷光訥訥點頭。
裴度看向警察，“關於尹雪棄嬰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你們可以問我一樣的。我是盛夷光先生的戀人，他現在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母親被拘留的消息，他需要消化一下。”
警察看了一眼盛夷光的臉色，“那你先說說你知道的吧。”
……
從警局出來時，已經是後半夜。
裴度叫人去取了盛夷光之前準備好的尹雪遺棄盛童的證據材料，交給了警方。
走出警局的大門，盛夷光的腦子還脹脹的，亂亂的。
最初的驚濤駭浪終於退去，心口處隻剩下沉重的麻木，如同被冰冷的水泥填滿，封死了所有感覺的縫隙。
外麵的聲音變得模糊遙遠，色彩褪成了灰白，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裴度站在他麵前，捧起他的臉，目光在他的臉上逡巡。
“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裴度摸了摸他的臉，心疼不已。
他能想象到，如果彈幕不止這一條有誤信息，那些錯誤的信息引導著盛夷光做出了他不願意，不喜歡的選擇。盛夷光會有多難受。
“bb，彆朝後看，往前看。你隻要記得，我愛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