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的露台爬滿了薔薇,蕭婷婷坐在藤椅上,指尖撚著曬乾的薰衣草,鼻尖縈繞著清淺的香氣。石桌上擺著幾個琉璃瓶,裡麵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是她從蘇掌櫃那裡討來的香料,想調一款安神的香,幫林景天緩解那些頻繁發作的噩夢。
他最近總是失眠,夜裡常常驚醒,額頭上全是冷汗,嘴裡喃喃喊著“殺”“衝”,像是回到了大梁的戰場。蘇掌櫃說,有些香料能安撫神魂,或許有用。
“在忙什麼?”林景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剛洗完澡,發梢還滴著水,白色浴袍鬆垮地係在腰間,左胸口的鳳凰胎記若隱隱現,在陽光下泛著淡紅。
蕭婷婷舉起一個小瓷瓶:“給你調的安神香,試試?”
瓶裡的液體呈淡紫色,是用薰衣草、檀香和一點點龍涎香調成的,香氣清冽,不似尋常香料那般甜膩。她特意加了點從夜明珠上刮下的粉末——珠子經曆千年,靈氣充沛,或許真能鎮住那些戾氣。
林景天接過瓷瓶,放在鼻尖輕嗅,眼神柔和了些:“你調的?”
“嗯。”蕭婷婷點頭,“蘇掌櫃說這方子很靈,能治噩夢。”
他笑了笑,將瓷瓶揣進浴袍口袋:“好,今晚試試。” 他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香料上,拿起一小撮暗紅的粉末,“這是什麼?”
“忘憂草的根磨的粉,蘇掌櫃說……” 蕭婷婷的話沒說完,就被林景天突然變了的臉色打斷。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抓著粉末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
“怎麼了?”蕭婷婷連忙扶住他,卻被他猛地推開!
林景天踉蹌後退,撞在露台的欄杆上,眼神渙散,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幻境。他死死盯著手裡的忘憂草根粉,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嘶吼,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血……好多血……”
“彆過來!”
“護駕!快護駕!”
蕭婷婷的心臟猛地一沉。忘憂草?不對,這根本不是忘憂草!蘇掌櫃絕不會騙她,難道是……有人換了香料?
她立刻想起蕭倩倩被抓前那怨毒的眼神,還有彆墅裡那些若有似無的陌生痕跡——門口的腳墊被動過,冰箱裡的牛奶少了一盒,現在想來,一定是蕭倩倩的餘黨混了進來,換掉了她的香料!
這根本不是忘憂草,是能誘發創傷記憶的致幻藥草!
“林景琰!醒醒!” 蕭婷婷衝過去想奪下他手裡的粉末,卻被他狠狠掐住手腕!
他的眼神裡布滿血絲,完全認不出她了,眼底隻有戰場的血腥和廝殺。大梁與北狄的那場決戰,他中了埋伏,身邊的親兵全死了,他浴血奮戰,才殺出重圍,那是他一生最痛苦的記憶。
“北狄狗!我殺了你!” 林景天怒吼著,猛地將她按在欄杆上,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碎!
蕭婷婷的後背撞在冰冷的金屬上,疼得眼前發黑,卻顧不上疼。她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看著他眼底那些閃回的血色畫麵——斷肢、殘垣、衝天的火光,還有他自己渾身是血、舉劍嘶吼的樣子。
“不是的……林景琰,看看我!是我啊!” 她抓著他的胳膊,聲音哽咽,“戰場結束了!我們回家了!”
他像是沒聽到,隻是死死盯著她的臉,嘴裡反複念叨著:“殺……都得死……” 另一隻手猛地掐住她的脖頸,和上次在廢窯一樣,窒息感瞬間襲來。
但這一次,蕭婷婷沒有掙紮。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被困在了噩夢的牢籠裡。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柔軟的觸感讓林景天的動作頓住了。熟悉的氣息湧入鼻腔,是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混合著夜明珠的清冽,像一道清泉,瞬間衝散了他腦海裡的血腥。
他的眼神漸漸清明,看到她脖頸上的紅痕,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時,瞳孔驟然收縮,猛地鬆開手!
“清凰!” 他的聲音發顫,看著自己的雙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我……我又……”
蕭婷婷跌坐在地,劇烈地咳嗽著,脖頸上的紅痕比上次更深。她抬頭看向他,看到他眼底的自責和絕望,心像被針紮一樣疼。
“不是你的錯……” 她啞著嗓子說,“是藥草……有人換了藥草……”
林景天這才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粉末,撿起一點聞了聞,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明白了,這是衝著他來的,卻差點傷了她。
“該死!” 他一拳砸在欄杆上,金屬發出刺耳的響聲,指關節滲出血跡。
蕭婷婷扶著欄杆站起來,走到他麵前,輕輕握住他的手:“彆這樣。我們找到是誰做的,解決掉就好。”
她知道,這隻是最後的掙紮。蕭倩倩的餘黨,就像牆角的蟑螂,不徹底清除,永遠不得安寧。
林景天沒說話,隻是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像要將她揉進骨血裡。他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是後怕,也是憤怒。
“對不起……清凰,對不起……” 他反複呢喃著,聲音裡的絕望幾乎要將她淹沒。
蕭婷婷拍著他的背,任由他的眼淚打濕她的頭發。她知道,他又想起了前世的戰場,想起了那些沒能保護的人,想起了他對自己的承諾。
“沒事了。” 她輕聲說,“真的沒事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薔薇花叢,落在兩人身上,像一層溫柔的紗。蕭婷婷看著石桌上那瓶被調包的“安神香”,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不會再讓他被噩夢糾纏。
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那些試圖用過去摧毀他們的人,她會一個個找出來,讓他們付出代價。
而懷裡的人,她會用兩世的溫柔,一點點撫平他的創傷,讓他知道,戰場的硝煙早已散儘,現在的他,隻需要安心睡去,因為她會守在他身邊,像前世無數個夜晚那樣,等他從夢裡醒來。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的花香,驅散了藥草的異味。蕭婷婷知道,這場仗還沒結束,但她不再害怕。
因為她和他,早已是彼此的鎧甲與軟肋,是能從噩夢中喚醒對方的唯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