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守眼中露出不屑,還有一絲輕蔑。
“這等武夫,不知道尊卑貴賤,真是沒見識。這次他若是來玉關見我,本太守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信使聞言大喜,知道自己的話成功了,倒退著走出去,心裡很滿意。
信使走後,孟太守也沒有多想,在他看來,楊越不過區區一個小伍長,不值得他花費太多精力。
他腦子裡全是那個皇子密使的影子。
“這位七皇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倒是跳出來了!
不過也好,本太守可不想跟著韃子做事。
要是能靠著七皇子,把那割地的條約給廢了,那就再好不過。
大不了多給韃子一些金銀糧食呢?
咱大景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這些!”
孟太守越想越高興,嗬嗬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鴨城。
楊越看著黃文軒,臉色有些微妙。
“黃文軒,你真要跟我一起去府城?”
他本來隻是想從黃文軒這裡借個管家,既然要出去買糧食,那就總得帶個懂行的。
至於銀子的事情不用發愁,上次賣烈酒換的銀子,還剩下一多半呢。
誰知道黃文軒聽說之後,居然上杆子貼過來,死皮賴臉,非要跟楊越一起去玉關城。
“楊伍長,我對府城可太熟悉了,去過許多次,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刻意討好,放低姿態,滿臉帶笑,好像楊越不帶他去,就是犯了什麼錯誤一樣。
楊越眉頭微皺,猜測黃文軒這是想要跟自己套近乎。
他思考片刻,最後倒也點頭。
“那好吧,你就跟我一起去玉關,隻是記住,可彆暴露了身份。”
黃文軒大喜,拍著胸脯說道:“楊伍長放心,您跟著咱們黃家的商隊一起出發,誰能知道您的身份?
就說您是我的堂弟!”
黃家人丁興旺,兄弟不少,黃文軒這一輩有十幾個人。
黃文軒搖頭晃腦:“我排行老三,那就請楊伍長屈尊,做我的四弟,以後咱們都喊您黃四爺,您看如何?”
楊越本來還很正常,聽到“黃四爺”這三個字之後就有些繃不住了,麵色古怪,也不說話。
搞得黃文軒摸不著頭腦。
“伍長,您莫非是覺得這名號不好聽?”
楊越擺手,根本不解釋:“就這麼著吧!”
黃文軒撓了撓後腦勺,還是覺得這裡麵有些古怪,但既然楊越不說,他也不好多問。
隻能安排自家下人,去組織一支商隊。
楊越也沒有閒著,拿出一些破布,纏在那張韃子百夫長留下的長弓上。
這把長弓很精良,明眼人立刻就能看出它的不凡,或許會因此暴露楊越的身份。
裹上破布之後,長弓立刻變得沒有那麼顯眼,就好像是隨便一個獵人進山背著的大弓。
楊越滿意點頭,又在衣服下麵穿上一層皮甲。
他本想打造鐵甲的,但是跟縣裡的鐵匠一說,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鴨城太靠近邊地,能鑄造盔甲的鐵匠都是這個時代的“高精尖人才”,大景朝廷根本舍不得讓他們留在邊疆。
早早就都收攏到京城去了。
鴨城的那些工匠,頂多也就是修補盔甲。
要是想從零開始鑄造出一套盔甲,那就無能為力了。
“這次去了玉關城,倒是可以想想辦法。”楊越一邊穿著皮甲,一邊在心裡想著。
出發前,何嘉總算趕了回來,他見到楊越之後,麵露自責,覺得對不起楊越的信任。
被派出去那麼久,也沒帶回個好消息。
“伍長,我……”何嘉欲言又止,想要認錯,卻被楊越攔住。
“我早就跟你說了,你是文人,不用立軍令狀。
咱們縣城被幾任貪官汙吏折騰這麼久,民間本就沒有多少存糧。
你這次出去空跑一趟,倒也不能怪你。”
楊越很溫和的勸說,語氣平淡。
但他的話卻讓何嘉感動至極,同時又很驚訝,沒想到楊越會說出這樣的話。
“伍長果然不同凡響!說話這麼有條理!”何嘉心中感慨,更加下定決心,以後要跟著楊越,一條道走到黑。
“伍長放心!”何嘉深吸一口氣,恢複激動的心情,沉著說道:“等您走後,我一定跟李四守好縣城,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
楊越等的就是這句話。
李四這個人很靠譜,做事卻不靠譜,要是沒有何嘉,他可不敢輕易出城,哪怕是有氣數加持也不行!
畢竟,那不過是“小幅增加”的氣數。
“好!”楊越重重拍了拍何嘉的肩膀,又對李四囑咐幾句,讓他平時都聽何嘉的。
李四不太高興,覺得自己早就跟了楊越,而且還是楊越的同鄉,都是從福澤村出來的,怎麼能落在一個外人後邊?
但這是楊越的囑咐,他再不滿也隻能點頭。
“我知道了。”
楊越笑著搖頭,轉身離去,步伐堅定,看不出一絲猶豫。
遠處,幾個女人站在城樓上,看著楊越的背影逐漸遠去,神態各異。
趙問雪輕輕摸著肚子,一陣歎氣,有些幽怨,覺得楊越這時候不該離開。
王芷臉色平淡,但總是偷偷打量一旁的晴川,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一股貴氣,似乎沒那麼簡單。
晴川在發呆。
美麗的臉蛋露出一股茫然,進了縣城之後,她立刻知道楊越沒有騙她,她的父皇真的不要她了,寧可用她去和親。
這下她最後的底氣也沒了。
晴川手指絞在一起,很用力,指甲都在手上留下很深的痕跡。
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嘴裡不停默念著楊越的名字。
另一邊,楊越離開縣城後,一路向南。
邊地很廣大,縣城之間的距離很遠,到玉關城就更遠,足足有二百裡。
而且路上的官道也不是很好走。
這是大景朝廷故意的,擔心把官道修的太好,韃子南下時就可以長驅直入。
可惜,這點兒小心思毫無用處。
這時候已經開春,雖然還未完全化凍,但泥土已經開始翻漿。
馬匹和人還好說,馬車就不行了,車輪陷在泥裡,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拉動。
楊越他們走了三天,才走出一百裡。
這一日,天色昏暗,楊越他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在路邊找了個破廟住下。
破廟裡供奉一個紅衣男子,誰也不知道他是誰。
連黃文軒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前朝的時候就開始拜了。
後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香火不再旺盛,廟宇逐漸破敗。
一行人進了破廟,剛安頓下來,就聽到外邊有動靜,又有人來了。
這一隊人馬排場很大,衙役開道,還有二十多個騎兵護送。
隻是,他們也一路趟著爛泥過來,這會兒也沒那麼神氣了。
正當中站著個大腹便便的官老爺,原本坐在轎子裡,這會兒掀簾而出。
看他的官服,應該也是個縣令。
胖縣令進了破廟,看了楊越他們一眼,立刻皺眉:
“你們這些平頭百姓,見了本官,怎麼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