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太守挑起眉頭,麵露疑惑,“楊越?”
“正是。莫非太守大人知道此人?”劉太守點頭。
孟太守冷哼幾聲,撇了撇嘴,眼中露出一絲冷意。
“此人我當然知道!
他本是一個普通百姓,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殺了一個韃子百夫長,因功獲賞,得封上士,又得了一個伍長的官兒。
後來又跟虞家的那位大小姐勾勾搭搭,把徐縣令給抓走了,自己做了代理縣令。
這人也是個能折騰的!”
孟太守話裡話外,都是對楊越的不滿。
不僅是楊越出身低微,也是因為他派人去找楊越的時候,那個使者受了冷遇,回來後說了楊越不少壞話。
提到徐縣令時,更是咬牙切齒,很生氣的樣子。
聽到孟太守這麼說,劉縣令半晌沒說話,心裡不住盤算,總覺得這裡麵有誤會。
按著孟太守的說法,楊越沒什麼本事,最多也就是會溜須拍馬。
若是這樣,那群土匪為何那麼怕他?
這是說不通的。
不過他沒敢開口反駁。
孟太守雖然很和藹,還說什麼兄弟相稱之類的話,但劉縣令才不信呢。
不過,他那個女兒倒是很不高興,站起身來。
“太守大人此言差矣,我看那楊越絕對不簡單,那……”
劉爰本想侃侃而談,長篇大論,卻被自家父親打斷:“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我退下!”
這時候,孟太守倒是站出來打圓場。
嗬嗬笑道:“哈哈,多年不見,令愛居然都長這麼大了。隻是你說那個楊越不簡單,可有什麼憑據啊?”
這下劉爰說不出來了,她哪裡知道楊越哪裡厲害?
孟太守見狀,得意一笑,撫摸著胡子,搖頭晃腦。
“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眼見為實的道理!
那楊越若是真有本事,早就參軍立功了,何必等到現在?
我看他就是個小白臉罷了,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抱上了虞家大小姐的大腿,才混出個名堂。”
說到這裡,孟太守的語氣反而有些不對勁,略微發酸,好像在羨慕嫉妒一樣。
片刻後,他自己也察覺異常,輕輕咳嗽幾聲,把這事情遮過去。
“罷了,本官已經派人傳令,不久後那楊越應該也會趕來府城,到時候見了他,一切自然就會有分曉。”
劉爰聽到這些也隻能點頭,心裡卻覺得不對。
她一直覺得楊越應該就在商隊之中。
“隻是他到底是誰?難道是父親說過的,那個站在黃文軒身後的人?
如果是這樣,孟太守那話倒也不算太錯,他長得確實……”
劉愛的臉忽然有些發紅,把頭埋低。
不過也無人注意到這點。
另一邊,楊越等人進城後也沒有亂走。
黃文軒對玉關很熟悉,帶他們來到一處客棧。
熟門熟路地住下。
第二天一早,又趕上馬車,帶著楊越來到集市,走到邊上一條小路。
這條路上全是糧店,剛一進去就能聞到淡淡的糧食香氣。
還能看到不少磨坊,坐落在糧店之中。
一些光著上半身的人在來來回回乾活,絲毫不怕寒冷,甚至還熱的出汗。
一行人停在糧店前。店裡的夥計顯然認得黃文軒,臉上堆滿熟絡的笑,一邊將他往裡讓,一邊腳下生風地奔去後頭尋老板。
不多時,糧店老板踱了出來。此人四十開外,麵相精乾。瞧見黃文軒,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目光飛快掃過門外車馬,開口便問:
“黃老弟,這趟是來買糧,還是賣糧?”
黃文軒忙拱手:
“自然是買糧!開春在即,誰家肯在這時節賣糧?”
糧店老板聞言臉色一沉,袖著手搖頭:
“若是買糧,那就請回吧!
不瞞老弟,眼下城裡各家糧行,都是隻收不賣。賣糧的,我們掃榻相迎。
買糧的?恕不奉陪了。”
楊越心頭冷笑,果然是這樣。
府城這幫奸商,囤積居奇已是明目張膽。
孟太守竟也聽之任之,著實可恨。
黃文軒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路上楊越就提醒過他,買糧的事情沒那麼簡單,他當時拍著胸脯擔保,憑他府城多年經營的老關係,此事十拿九穩。
如今被當麵頂回,臉上實在掛不住。
他漲紅了臉,幾步衝出店門,一掌拍在裝銀箱上,聲音都帶了顫:
“真金白銀抬到門口了!憑什麼不賣?你我多少年的交情,這點薄麵都不肯給?!”
糧店老板嘴角撇出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眼皮都懶得抬。
交情?區區縣裡一個破落戶,也配跟他論交情?
往年不過是瞧他順眼,給幾分薄麵罷了。
如今邊地眼看就要大亂,這糧食捂在手裡,日後指不定翻出幾倍的價碼!
你居然還蹬鼻子上臉?
米店老板看也不看他一眼,扭頭就往店裡麵走,路過夥計的時候,輕飄飄扔出一句:“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夥計聽後不敢怠慢,急忙拍手,一隊護衛衝了出來,身材魁梧,麵向凶悍,手上張著老繭,一看就是從軍中退下來的。
他們直接堵住糧店門口,冷冷看著黃文軒。
黃文軒見狀氣的跺腳,又要往裡麵闖,卻被他們攔住。
這時候楊越出手,拉住黃文軒,衝他搖頭。
楊越的偽裝身份,是黃文軒的弟弟,便說道:“三哥,這家糧店不做咱們買賣,那換一家就行了。”
黃文軒麵紅耳赤,卻不敢跟楊越翻臉,隻能點頭。
“也是!走,咱們另找一家糧店!我就不信了,有銀子還花不出去?”
他帶人趕著馬車離去。
糧店老板反倒踱了出來,瞅著那遠去的車影,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冷笑:“黃家這蠢貨,眼窩子淺也就罷了,連腦仁都是糠做的!
我好心遞話兒,告訴城裡壓根兒沒糧可賣,他倒當我是放屁?
嗬!”
邊上的護衛們趕忙附和:“東家說的是!”
“可不就是蠢麼!”
老板抱著胳膊杵在原地,眼珠子卻像生了鉤子,死死釘在馬車那些箱子上。
半晌,他忽然開口:
“你們幾個眼力好,給估摸估摸,姓黃的這趟,攏共帶了多少銀子過來?”
護衛們麵麵相覷,心裡頭直打鼓,不清楚老板的意思,嘴上胡亂猜著:
“怎麼也得……幾千兩吧?”
旁邊一個精瘦的夥計眼皮一耷拉,手指頭在袖子裡頭掐算幾下,悶聲道:
“三十輛大車,按一車裝三十石算,那就是一千石。
照著往年的糧價……”他伸出兩根手指,“少說,這個數!”
兩根手指,那就是兩千兩。
其實,楊越他們實打實帶了三千兩,防的就是糧價飛漲。
這夥計說的沒那麼準,倒也相差不多。
糧店老板喉結猛地一滾,舌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三千兩啊……夠買多少人的命了!落在這種蠢貨手裡真是浪費!”
護衛們被他話裡那股子血腥氣激得一哆嗦,脖子都縮了半截,有人壯著膽子,聲音直發顫:
“東家,這、這裡可是府城啊,不是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