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聽見蕭玉衡沒有說話，反而對自己心裡的猜想有了更認同的片刻，又接著道，“而妾身來到這裡的目的很簡單，家中父母想拿妾身來當籌碼，可妾身不願意聽信天命，隻想要有一個可靠的依靠。”
她試圖一步步靠近，“桑寧寧可以做好的事情，妾身也可以，並且還能夠更乖巧，更相似，妾身心悅殿下許久，還請殿下疼一疼妾身吧……”
最後那句“還請殿下疼一疼妾身”，她說得又輕又軟，要是換作了彆的男人可能就已經心疼的過去發揚自己的大愛了。
可話音未落，一股寒意驟然纏上她的頸側，隻聽“嘶啦”幾聲脆響，亭中懸掛的薄紗被劍氣割得一條一條的，劍鋒迅速地貼著她的肌膚，冰冷的劍刃好像在下一刻就會將她血刃當場。
“你是在懷疑我認不清自己的妻子？”蕭玉衡的聲音裡翻湧著怒意，劍刃又壓進半分，頸間已滲出細小紅痕，“替身？你是在羞辱阿寧，還是在羞辱我？”
他的眼神總藏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溫柔，那是獨獨給桑寧寧的模樣，“我的阿寧，我的妻子，”他一字一頓，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愛我沒有目的，更不會害我，你是想挑撥我們之間，是嗎？”
蕭玉衡眼神中的殺意再深了幾分，“那便留不得了，你應該慶幸著，感恩阿寧，不然就在方才我早就讓你血濺當場。”
柳輕終於怕了，嚇得渾身發抖，卻不敢掙紮。
她現在才後悔自己的衝動，原本以為蕭玉衡和桑寧寧之間隻存在著替身的關係。
她見過那麼多虛情假意的男人，也見過四處尋找替身的死男人。
所以她一直覺得，替身嘛，反正都是假的，那怎麼會有男人不喜歡一個乖巧的替身、一個善於模仿的替身？
可如今她才發現，蕭玉衡和桑寧寧之間似乎不隻是替身的關係。
柳輕在想著應對之策時，突然看見蕭玉衡猛地蹙緊眉頭，握著劍柄的手竟微微晃了晃。
“呃……”
他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黑。
桑寧寧的笑臉和另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眼前交疊，頭越來越痛，痛得他幾乎要站不穩。
他剛才停頓片刻，並不是因為被柳輕的三言兩語動搖，而是一些洶湧波濤的記憶侵蝕著他的大腦，阿寧紅著眼眶帶著恨意對她說“我從來都沒愛過你”，還有他們拜堂時，阿寧罵儘了這世間最惡毒的詛咒，他們彼此在紅燭之下，深深地刺痛對方。
“阿衡！”
桑寧寧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那聲“阿衡”，猝不及防澆熄了蕭玉衡眼底翻湧的戾氣。
他握著劍柄的手猛地一頓，原本痛得要死的太陽穴平靜了下來，放在柳輕頸側的劍刃不再往皮肉裡壓，卻依舊穩穩貼著她的肌膚，隻是那份陰森的殺意淡了，轉而化作一種近乎茫然的愣神。
“阿寧……”蕭玉衡喃喃出聲，聲音裡的殘忍瞬間化了大半，隻剩下難掩的沙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剛剛怎麼了，就是突然間很生氣，但你說過，你想讓我當個好人，我不會亂殺人的。”
他緩緩轉過頭，長劍依舊搭在柳輕頸上，卻不再看她一眼。
柳輕：那您倒是把劍放下呀！
柳輕不敢說話。
桑寧寧原本以為他們兩個之間相處，可能會弄點不愉快，但發病時的蕭玉衡很明顯的就溫柔許多，不至於真的傷人。
可看到柳輕差點就死掉了，桑寧寧還是有點後怕，感覺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好歹自己陰差陽錯的也救了柳輕一次，可柳輕根本不領情“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桑寧寧冷聲道，“你想太多了，我隻不過是不想讓你破壞我的平靜生活，你要是再不走，我也管不了你了。”
她才不是想救柳輕。
隻是做她的學生，還得命硬才行。
蕭玉衡若真在此刻動了殺心，憑他九皇子的身份，柳輕這條命大約也隻算碾死隻螻蟻。
柳輕千算萬算，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壓根不會彈琴，隻會裝裝樣子，擺擺動作，自己之前裝得七八成像會的樣子，把很多人都給騙了。
到底也是傳謠闖的禍。
也不知道哪裡傳來說蕭玉衡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下獨一人。
桑寧寧自己聽得都頭皮發麻。
但就算這樣子也不至於蕭玉衡一下子就發現了吧？
是自己太高看柳輕了嗎？
可是剛剛蕭玉衡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方才他眼底翻湧的戾氣太嚇人了，那是一種近乎瘋魔的偏執，桑寧寧在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蕭玉衡。
她害怕這樣子的蕭玉衡。
下意識的就想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她也怕蕭玉衡現場發瘋，然後突然間病好，抹脖子抹上頭了，順便把她也嘎了。
“阿寧，你可以抱抱我嗎？”
蕭玉衡像是委屈極了。
桑寧寧的心跳漏了一拍。
方才那點驚懼還沒散儘，可看著他這副模樣，終究是狠不下心。
她遲疑著抬起手，指尖微微發顫，最終還是輕輕環住了他的腰，“好了，都過去了。”
桑寧寧不會去問他們之間剛剛發生了什麼，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界限，到時候斷才能斷得乾淨。
蕭玉衡依依不舍的緊緊抱住桑寧寧，可眼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往旁邊看過去，“那邊有人看著，我可以把她殺……把她趕走。”
“我都聽到了，不能打打殺殺的。”
桑寧寧假裝生氣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蕭玉衡委屈的把頭側躺在她的頸側。
“出來吧。”
他在指誰？
桑寧寧相信蕭玉衡的直覺不會有錯的。
之前冷宮的時候，自己一開始就隻能偷偷摸摸的在後麵來一個默默奉獻，試圖用關心來感化他。
可惜了，蕭玉衡這人像狗鼻子一樣，一有人靠近他立刻就發現了，然後提起十二分警惕，桑寧寧的默默奉獻很快就泡湯了。
桑寧寧想著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要不然就是某個小太監，要不就是某個小宮女，總不能是那些妃子之類的吧。
哪有尊貴的妃子會偷偷地躲在假山後麵，她們那些華麗的衣裳不要了嗎？
“見過九殿下，還有……桑小姐？”
桑寧寧怎麼都沒想到，假山後麵慢慢地探出頭來的人是柔良娣。
她的身份還給自己行禮。
桑寧寧怕惹事上身，趕緊給她行回去。
可蕭玉衡這家夥不讓，“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用給她行禮。”
桑寧寧忍不住的說道，“這……阿寧才是你的妻子，我是桑寧寧。”
蕭玉衡不回答，悶氣地趴在自己的身上。
桑寧寧隻能尷尬的看著柔良娣。
希望她不要因為蕭玉衡這麼大的變化而感到意外。
幾日不見，她身上的服飾更華麗了一些。
想來太子這段時間對她頗是寵愛。
之前柔良娣願意幫自己說話，桑寧寧對他的印象還算是不錯。
隻不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
“柔良娣這是做甚？怎麼出來那麼久連個宮女都不帶？”
柔良娣下意識的抱緊了自己懷裡的書，左顧右看，“還請九殿下和桑小姐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