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福建海商鄭芝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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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自嚴深吸一口氣,整理思緒,條分縷析奏來:

“回稟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首在‘開源’與‘清流’。需選幾處關節,力求短期內見成效,方不至九邊有變。”

江南諸府積欠已久,應選能臣南下,清積欠、收浮財。

“請陛下明發旨意,命臣以戶部牽頭,都察院、錦衣衛協同,清厘蘇、鬆、常、鎮四府曆年積欠,尤以官紳大戶‘投獻’田畝所逃巨額正賦為要點。”

“此四府富甲天下,豪強盤踞,積欠最巨,民怨亦深。若能以此四府為突破,嚴追三成欠額。

按臣預估,短期內可望收回白銀八十萬兩以上,糧食三十萬石!”

“對查實積欠巨大、抗拒追比且有劣跡者,可‘押解京師’甚或‘抄封財產’等雷霆手段,方能震懾其餘省份,再以此追繳全國,可事半功倍!”

“此八十萬兩中,臣請截留四十萬兩白銀,及查封所得銅料器物,儘數交付徐大人作鑄炮之用,提振軍心。”

朱由校聽著畢自嚴的建議,微微頷首,示意畢自嚴續陳:

畢自嚴收到皇帝的認同,精神一振,緊接著拋出第二策,

“其次整飭鹽場,堵漏開源;鹽政之弊,私鹽橫行,幾奪官鹽半壁,國課流失殆半!”

“臣請陛下速降嚴旨:命兩淮、兩浙、長蘆三大鹽運司即日起,嚴查灶戶逃亡、窮究官商勾結走私!

其中頑疾,尤在‘福王長蘆引’泛濫成災!雖不宜直指藩王,但可嚴令鹽運司徹查持此引商人實際運鹽數量、路線、完稅實數!凡超引、繞關、逃稅者,鹽船貨物一律沒收充公!課稅加倍追繳!人犯嚴懲不貸!”

他稍作停頓,道出更深層改革:“‘積年舊引’阻滯新引,實乃鹽法痼疾!

臣請旨:限半年內清理十年以上舊引,逾期作廢!並準新引商人以舊引折價五成貼換新引,以此盤活引額,暢通官鹽產銷!”

另外“漕糧漂沒半成已成常態,實屬荒謬,可令漕運總督衙門及沿途各巡撫、巡按,對今年通州實收不足十四萬石之湖廣漕糧(原運三十萬石),徹查各環節!

自起運倉大使、沿途各閘官、漕丁幫夥,至驗收官員,凡查出克扣盤剝、謊報損耗者,除追回贓物外,家產罰沒充公,其人重懲不貸,以儆效尤。”

“陛下,或可采用海運,以海運代替漕運,減輕漕運壓力”畢自嚴話音剛落,徐光啟便敏銳地捕捉到了推行新策的契機。

“臣鬥膽再陳一事!方才畢大人剖析漕運之弊,一針見血。臣以為,欲通血脈,海運實為當務之急、切實可行之第一步!其利有三,有史實為證,絕非空談!”

朱由校目光炯炯:“徐卿詳述之!”

徐光啟精神一振,以指輕叩案幾,清晰條陳:

“其一,運力宏大而靡費劇減!陛下,漕運歲調四百萬石,僅法定耗米達二十七萬石、輕齎銀十四萬兩,而沿途盤剝、過閘、盤壩等層層加耗,實際靡費遠超此數!”

“反觀海運,海船無需纖夫陸挽,不懼河道淺阻,不耗時日過閘!

臣查萬曆六年福建巡撫塗澤民曾遣海船自月港運糧二萬石北上天津,耗費僅為同期等量漕運的三成五!其省費之巨,何止數十萬兩?”

他稍作停頓,看向畢自嚴。畢自嚴微微頷首,顯是知曉此例。

“其二,行程短而風波穩!陛下可知,自蘇杭至北京,大運河蜿蜒二千餘裡,河道彎曲,水情不定。

若遇淺灘阻滯或洪水泛濫,動輒延誤一兩月,更有各處鈔關、閘壩留難,官吏需索,苦不堪言。”

“而海路,借信風之力,自吳淞口放洋至天津大沽口,直線距離僅一千八百餘裡,風帆順遂,順風五日可抵。

如塗澤民當年所運,自月港至天津衛,實際航程不過五日。較之漕運,省時十數倍。漕丁困苦亦可稍解,糧米在途時日越短,黴變鼠耗必然大減!”

徐光啟說到此,眼中充滿對海洋規律的篤信。

“其三,船堅而利可控!或有言海上風濤險惡。然陛下,大海之凶險多起於無知與輕忽!

閩粵海商如鄭芝龍,擁大小海船數百,麾下健兒皆百戰餘生,於季風、洋流、潮汐變化爛熟於心,其艦常年航行於波濤之間,船上不僅置有量天尺(測緯度)、水羅盤,更配有泰西新式六分儀定位,熟諳秘密海圖航路。”

“其福船、鳥船之堅,船體用南洋鐵力木雙層龍骨榫接,水密隔艙林立,更兼配有佛郎機炮、火銃護衛,遠非尋常商船可比。

隻要擇風平浪靜之季航行,組織得力,其武裝船隊本身即為海上強兵。若能善加招撫運用,輔以登萊水師協同巡護航線,其安全遠勝於河道。”

徐光啟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最關鍵的一步棋和其背後對時勢的精準把握:

“此次鄭芝龍托人輾轉求告,願獻船運糧以效力朝廷,其意或在求一合法身份,圖他日招安通商之途。”

“此乃順水推舟、兩全其美之良機,朝廷可命福建巡撫南居益與福建水師總兵俞谘皋與其洽談:令其先行調撥可靠福船二十艘,自江南糧倉(如寧波、太倉)裝糧起運,運往登萊,甚至遼東。”

“朝廷與其約定:此次運糧,預付其五成運費(此為市價),另需其繳納承運糧值三成作為保銀,存於登州府庫專管。

若因風浪沉沒等天災,朝廷以此保銀賠償其實際船糧損失;若安全抵達,保銀如數奉還,另付五成尾款。”

若因海盜襲擾或管理不善等可究之因導致損失,鄭氏須負責賠付,保銀亦先行抵扣。此策既約束其責,亦允其厚利,更昭示朝廷信用!”

他目光灼灼,強調其深遠意義:

“此著若成,其利有三:一則糧運迅速可解北地燃眉之急,二則巨省漕運折耗之銀,三則借機與鄭芝龍建立往來,示朝廷招撫之意,逐步將其浩蕩船隊納為朝廷可控之海貿力量與護航武力。”

“此乃以商促招、以利導勢之良方,待水師協同其繪製精確海圖、掌握航線命脈,海運通途既成,則鄭氏歸順可期。

其航路、其船隊、其財富,皆可化為國用,屆時每年數百萬石糧餉、貨物海運北上,其節省之費、海運派生之商稅,足以支撐九邊,更可為鑄炮強兵、改革積弊蓄養不竭財源!”

他拱手躬身,鄭重請求:

“故臣懇請陛下決斷:趁今冬明春東北風起,順風北上之良機,立即著福建巡撫南居益、福建水師總兵俞谘皋持朝廷敕令秘密接洽鄭芝龍,試運江南倉糧三十萬石入津。

此舉功成,則朝廷漕運積弊可緩,東南沿海商利可開,國朝錢糧危局可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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