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無需多餘的命令,其中一名暗探一步跨出,聲音毫無波動:
“甲組,目標範永鬥、梁嘉賓、王登庫、靳良玉等晉商京城負責人,戌時三刻於三晉會館臨河廂房密談,曆時近二刻。”
“已經確認,幾家走私糧食、鐵器等違禁物品、並在太原、大同、汾州等地屯糧,分彆從殺虎口、張家口、天津海路等三條路運輸,沿途有人接引,並且有勾結的官員將領。聯係除往日商隊傳遞信息外,由晉京兩地信鴿通聯,三日一次。
“乙組,目標晉商主要倉庫物資核查。”
“已經確認,通惠河張家灣碼頭‘豐裕倉’,明麵為喬家產業。戌時前後,有二十輛標有‘廣盛隆’(王家騾馬行)的騾車駛入,卸下大量糧袋形製的麻包。
庫內粗估存糧已超五千石。另外王登庫旗下‘隆昌駝行’在大興黃村秘密營地,今日新到駱駝一百二十峰,正加緊裝載貨物等等”
“丙組,目標監控四家在京主要府邸及外圍管事活動。”
“已經確認,喬致廣心腹二管事喬安,於戌時初密會一便服男子(已查明為戶部山西清吏司司務趙文奎外甥),移交一紅木匣(約一尺長,半尺寬),疑為銀票或密賬副本。
範府管家範福連夜召集三名賬房於東跨院密室。我等事後潛入窺得,賬房正在謄抄分簿,標記為‘庚字叁號’,另有兩本新冊,冊封標記‘關節’、‘炭敬’裡麵包括大量朝廷官員。”
張銳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處寒光更盛。他立刻走到牆邊掛著的潦草京城簡圖旁,手指在幾個關鍵點劃過——三晉會館、通惠河張家灣碼頭、崇文門稅關……
“範府、喬府、王府、靳府,布控即刻加強一級!”他聲音斬釘截鐵,“範永鬥提及的‘座師’、‘同年’,乙組加派人手,務必三日內鎖定具體名錄!丙組、丁組,盯住晉商在京所有鴿站、車馬行、倉儲點。”
他轉身,抓起桌上特製的密函銅管,筆走龍蛇,字跡如刀:
“報同知大人張天縱台鑒:賊人膽大包天,我等已經調查清楚,其通敵賣國鐵證已彰。京中已布下天羅,然根基在晉。請同知大人示下,並火速傳信山西錦衣衛指揮同知許顯純大人:
‘晉地糧倉已實,通道自稱無憂,三批分運在即,鴿信三日一通。’內情司百戶張銳頓首急報”
封好銅管,張銳遞給身旁一名如同影子般的心腹:“速呈張同知!此情如火,一刻不可耽擱!”
“遵命!”心腹接過銅管,身影一閃,便融入屋外濃重的夜色,向著權柄中心的北鎮撫司飛馳而去。
晉商八大家?富可敵國?手眼通天?在這張由陛下親手編織、由他們這些“錦衣衛”悄然布下的天羅地網麵前,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他們的每一筆沾血的銀子,每一次通敵的密謀,都已被記錄在案,成為將他們釘死在恥辱柱上的鐵證!
京城的網已然收緊,而遠在數百裡之外的三晉大地,醞釀著一場更為隱蔽、卻也更加冷酷的清算風暴。
位於太原府城西北七十餘裡,一處名為“黃崖口”的廢棄軍堡,此刻卻成了錦衣衛的的臨時駐地。
寒風卷過殘破的堡牆,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堡內,篝火熊熊,映照著肅殺的人影。
錦衣衛指揮同知許顯純身披玄色大氅,立於殘破的箭樓之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下方集結的隊伍。
他身旁,是錦衣衛新晉千戶李若璉,這位以沉穩狠辣著稱的千戶大人,正低聲與幾名騎兵百戶交談,後者彪悍的臉上帶著長途奔襲後的疲憊,卻難掩眼中嗜血的興奮。
“許大人”一名風塵仆仆的錦衣衛百戶快步上前,單膝跪地,“各部已按計劃抵達指定位置!”
山西等地,許顯純、馮梓良親自統領的三千錦衣衛精銳,以及王將軍分撥的一千蒙古鐵騎,已化整為零。
以“押運軍械糧秣”、“協防邊鎮”等名義,分批滲透至太原府的祁縣、太穀縣、榆次縣等地、汾州府的介休縣、平遙縣、平陽府的臨汾縣、蒲州等地。
另外馮指揮使率一千錦衣衛、五百蒙古騎,星夜南下,布控調查晉南重鎮平陽府及黃河渡口要地蒲州,切斷晉商南逃及與河南、陝西聯絡的通道。
另一名指揮僉事率八百錦衣衛布控介休,此地乃晉中商路樞紐,北控太原,南通平陽,東連直隸,如同一枚楔子,釘入了晉商網絡的核心地帶。
而錦衣衛南鎮撫司同知吳蒼,這位以心思縝密、擅長密諜調查的係統禁衛千戶”,親率一千錦衣衛精銳及一千鐵騎,前往大同鎮調查,尤其是其下轄的殺虎口等關鍵隘口。
和他同行的指揮同知朱耀傑則率餘部一千錦衣衛、一千騎,直撲宣府鎮,目標直指張家口堡、來遠堡等貿易咽喉。
王國軍本人,則親率兩千最精銳的蒙古鐵騎,駐紮於代州。此地地處雁門關內,北可策應大同、宣府,西可威懾太原,南可控扼忻州、代州盆地,以應對意外發生
“好!”許顯純聲音低沉,“傳令各部:偃旗息鼓,潛蹤匿形!嚴密監控所有官道、隘口、渡口!凡有大規模駝隊、騾馬隊、異常車隊通行,一律秘密記錄,暫不驚動!等待最終號令!”
“是!”百戶領命而去。
李若璉走到許顯純身邊,望著堡外蒼茫的群山,沉聲道:“大人,查的差不多了。隻是這山西的水,比陛下預想的‘八大家’,可要深得多,渾得多啊!”
許顯純眼中寒光一閃:“何止!簡直是盤根錯節,沆瀣一氣,國之蛀蟲,莫過於此!”
奔赴山西的近一月時間,他們以“巡查邊備”、“督運糧餉”為掩護,結合錦衣衛留守的張天縱等人從京城源源不斷傳來的密報,配合錦衣衛在山西多年的暗中經營,基本將這張覆蓋三晉、滲透朝野的巨網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情況遠比皇帝最初提及的“八大家”更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