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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陸府觀魚問本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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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律司專屬訓練場內,銳利的破空聲連綿不絕。

薑雲的身影快如鬼魅!

腳下點星步精妙踩踏,在狹小空間內挪移閃轉如踏星辰軌跡。

手中握著的雖然隻是一柄訓練用的精鋼長槍,但那凝於槍尖的專注意念卻沉重如山。

槍隨心動!

嗤——!

槍影詭異斜撩,軌跡刁鑽難測!正是撩月式!槍鋒撕裂空氣,帶著刺耳尖嘯直刺前方特製的合金標靶!

轟!!

勢大力沉的斷嶽式緊隨而至!長槍凝聚全身力道,化作一道沉重烏光,自上而下雷霆萬鈞般猛劈下來!

砰!嘩啦!

堅硬的合金標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正麵竟被劈出一道深達寸許的恐怖凹痕,火星伴隨著細碎金屬屑飛濺!

強大的反震之力順著槍杆逆衝而上,薑雲悶哼一聲,雙臂筋肉如虯龍鼓起,腳下連踏點星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胸口微微起伏,汗水已浸濕訓練服後背。神槍三式的發力技巧遠超想象,每一次施展都是對筋骨、元神的嚴峻考驗。

喘息稍定,薑雲正欲再次提槍,訓練場的合金門無聲滑開。

宋無忌探進半個身子,臉上少了幾分往日的跳脫,多了些鄭重:“老薑,外麵有人找。是……陸楚然父親的秘書。”

薑雲目光微動。

陸楚然的父親?

他拭去額角汗水,點點頭。

玄律司大門外,一輛車身鋥亮但款式低調沉穩的黑色轎車旁,站著一位身著合體藏青色西裝、麵容精乾沉穩的中年男子。

見薑雲出來,立刻迎上前,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卻不卑微:“薑顧問,您好。我是陸書記的秘書,小王。上次多有得罪,請見諒!書記想親自當麵向您表達謝意,特地在城郊尋了個清淨地方。請您跟我來。”

他拉開車門,側身示意。

車子並未駛向省府大院,也未去任何高檔會所,反而一路平穩地駛入蓉城邊緣一處略顯破舊的城中村。

繞過幾棟外牆斑駁的舊樓,最終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青灰色木門前。

“薑顧問,請。” 王秘書下車,上前敲了敲門。門扉無聲開啟。

跨入門檻,竟是彆有洞天!

與外界的破敗陳舊截然相反,門內是一座極其精致、典型的蘇州園林式小院。

假山玲瓏剔透,曲徑通幽,回廊曲折迂回連接著幾間白牆灰瓦的雅致房舍。院內遍植翠竹、芭蕉、文竹,角落處一棵老藤枝乾遒勁。

一泓清冽的小溪引入院中,化作蜿蜒流轉的“曲水”,最終彙入院子後方一個約半畝大小、清可見底的錦鯉池中。

池邊一座飛簷翹角的四角涼亭靜靜矗立,微風拂過懸掛的竹簾,發出細碎聲響。

此處深藏城中腹地,卻隔絕塵囂,隻聞潺潺水聲與鳥雀鳴叫。

一個身著普通深灰色夾克、身形挺拔、麵容儒雅卻隱含威嚴、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正背對著門口,站在錦鯉池邊,隨意地向水中投撒魚食。

他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正是本省一把手——陸正廷。

“薑顧問,幸會。” 陸正廷主動伸出手,笑容溫煦而誠懇,帶著一種久居高位卻刻意收斂的親和力,“上次小女之事,一直心感念之,苦於冗務纏身,未能及時當麵致謝,實在是怠慢了。”

薑雲與之握手,感受到對方手掌的溫熱和力度,平靜回應:“陸書記客氣了,職責所在,無須掛懷。”

陸正廷請薑雲在涼亭內坐下,王秘書悄然退出涼亭範圍,在遠處垂手侍立。

“冒昧將薑顧問請到這裡,也是考慮不周之處。”陸書記親自為薑雲斟了一杯清茶,姿態放得很低,“貿然登門玄律司,或者邀請去市府大院,恐怕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和猜測。我這位置,一動一靜都得顧忌幾分。”

他無奈地笑了笑,坦誠務實,“選擇這方小院,一來僻靜,二來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這裡是我一位發小的產業,金山銀山,不及故鄉青山呐!因此我們便將這點‘故鄉’風貌搬來了蓉城。楚然小時候,常喜歡來這裡看魚,一坐就是半天。”

他的目光投向池中悠遊自在的錦鯉,語氣中流露出真切的感懷。

薑雲端起茶杯淺啜,目光掃過精妙的園林布局,明白這“故鄉”說的便是陸楚然父女故鄉江南的風貌。

陸正廷放下茶杯,輕輕歎了口氣,那眉宇間屬於封疆大吏的威嚴淡去了,隻剩下一個父親的無奈與關切:“我這個女兒啊……性子跟她母親一模一樣。”

提到亡妻,他眼底掠過一絲深沉的痛楚,“認準了一件事,旁人無論如何都勸不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小時候為了學小提琴,手指頭磨破了都不肯停;後來偏選生物學這種……唉!”

他搖搖頭,語氣複雜,“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本該無憂無慮,怎麼就那麼愛鑽牛角尖,一條道走到黑。她母親……也是為了一項科研任務,耗儘了心力……”

話語未儘,但那份對亡妻的懷念與對女兒步其後塵的擔憂,不言而喻。

陸正廷看向薑雲,眼神真摯:“這次更是!好好的研究生不念,大好前途……突然就鐵了心要考玄律司。薑顧問,你們係統的情況我也略知一二,其中的艱辛甚至風險…作為父親,我實在難以安心。我知道她非常尊敬你,也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所以,厚顏相求,希望薑顧問能幫著勸勸小女,以學業為重,以自身安穩為重。那些……太過邊緣的事務,不適合一個女孩子,也不該是她去承擔的。”

言辭懇切,完全是一個憂心忡忡父親最樸素的請求。

涼亭裡一時隻有微風穿竹的沙沙聲和鯉魚躍水的輕響。

薑雲沒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清澈池水中那一尾尾顏色斑斕、悠然自在的錦鯉上。

陸楚然推眼鏡的專注側影、談及考玄律司時眼中閃爍的光芒、在雲嶺麵對巨妖時那份臨危不亂的冷靜……一幕幕浮現腦海。

他再次想起了方寸山、想起了真君殿中楊戩那如天憲般的警告——“紅塵眾生,生於規則,困於庸常。其於困頓中磨礪心誌,於桎梏中尋求破壁,於絕境中覺醒自救之道,此乃天演至理,生靈超脫之本!”

陸楚然的選擇,不正是如此?

她並非因獵奇或衝動,而是曆經認知的崩塌後,於對世界規則的重新認識中,尋求自我的“破壁”之路。

她選擇了直麵世界的另一麵,而非在安全的象牙塔中重複“既定”的人生軌跡。

這本身,便是踐行於庸常困頓中尋求突破的“道”!

放下茶杯,薑雲目光清澈平和地迎上陸書記帶著期盼與焦慮的眼神,微微欠身,言辭恭敬但立場清晰:

“陸書記愛女之心,令人感佩。楚然…姑娘,聰慧堅定,非尋常人可及。她的選擇,源自內心的探尋和對世界真相的追求。”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超脫與沉靜:“晚輩拙見,‘道’在萬物,並非皆循坦途。若其心意堅決,步履堅定,這艱難之路,或正是其磨礪心性、印證本心的‘天階’。守護之念,並非必須避其鋒芒,亦可勇於直麵。此乃其在塵世劫數中的抉擇,亦是成就。”

薑雲沒有引用楊戩原話,但其核心要義——“於困頓中覺醒自強之道”、“尋求突破的煉凡之路”——已蘊含其中。

”陸書記,楚然她不甘心僅僅被寫進你的傳奇裡麵,她想書寫屬於她自己的傳奇啊!”

陸正廷臉上的神情明顯一怔。他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過分年輕的顧問——神色平靜,眼神沉靜如水,話語沒有激昂的陳詞濫調,卻透出一種看透世情、近乎洞悉法則的澄澈與篤定。這種氣度,絕非裝腔作勢,更像是一種…源自更高層次認知的平靜表達?

一個顧問,怎麼會說出這般近乎哲思、卻又切中“礪己”之道的話語?

他眼中有驚詫,有深思,更多的是一個父親麵對出乎意料的回答時的複雜。

他沉默了片刻,長長地歎息一聲,那歎息中有無奈,有掙紮,但最終緩緩化為一聲苦笑:

“薑顧問……你這一席話,倒是讓我這個老家夥……打開了一個新的思路啊。”

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大口,“是我…身為父親,顧慮過甚了?關心則亂?嗬……”

他放下茶杯,沒有正麵說接受與否,隻是站起身來,背著手再次走到池邊,望著水中錦鯉。

背影顯得有些蕭索,卻不再有方才的焦慮:“也許……也許你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路。堵不如疏,疏不如導?是我這老家夥陷得太深了。她的路,終究要她自己走。隻是這玄律司…”他搖搖頭,最終沒有說完。

片刻後,陸書記重新轉過身,臉上恢複了沉穩與平和,帶著一絲感激:“無論如何,今日勞煩薑顧問走一趟,也多謝薑顧問的金玉良言。我會認真想想。小王——” 他揚聲道。

遠處的王秘書聞聲立刻快步過來。

“替我……好生送薑顧問回去。”陸書記拍了拍王秘書的肩膀,對薑雲點頭致意。

“是,書記。”王秘書恭敬應道,對薑雲做了個“請”的手勢。

薑雲也起身,對陸書記微微一禮,便在王秘書的陪同下,離開了這座隱藏在市井喧囂深處的、宛若江南舊夢的精致小院。

涼亭邊,陸正廷依舊獨立池畔,望著水波中自己略帶疲態的倒影,久久未動。

池中錦鯉無知無覺,依舊爭搶著主人無意識灑下的魚食。

園中的翠竹在秋風中搖曳,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像是在低語,又像是在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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