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福貴眼中滿是那紮眼的彩虹發型,“現在的小年輕,儘搞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一點曆史都不學了。”
墨翟死後,學派分化,墨家三分。
相裡氏一脈看中秦國製度,轉而入秦,得到秦國的大力支持,同時又與公輸派明爭暗鬥。
此派務實,更重研究,所以在機關術的造詣上遠超其餘兩派,是為遊仕的“秦墨”。
鄧陵氏一脈則攜弟子轉去中原,踏入俠客一道,輕生薄死,艱苦卓絕,殉身赴義,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在中原各國百姓中頗有威望,世稱之為“墨俠”。
餘下的相夫子一脈,則跑去齊國,在臨淄處安家,此派是以學者辯論為主,遊曆各國,講授墨家思想,反對暴力,崇尚和平,是思想上最幻想的一派。
人稱之為“墨辯”。
三派在墨家傳承上各有側重,可隨著秦滅六國,一統天下,“齊墨”“楚墨”衰敗,事後秦卸磨殺驢,禁毀墨家之言,“秦墨”也不得善果。
現今墨門繼承的機關術和武學經義,大多是在時間和戰亂的碾壓下遺留的殘篇,技術更傾向於是“秦墨”所傳。
餘下兩派,依舊有流落在墨門之外的神機術。
杜玉衡和韓福貴也是在過去聽師父說起,在一百年多年前,清末亂世之中,有自稱墨家真傳的“鬼工門”異人,秉承“人持利器而天下畏服”的理念,在全國各地引發暴亂活動。
不過,“鬼工門”中人,並非是想為社會現狀的改變付出努力,僅僅是借由亂世之中猶如草芥的人命,來完成對神機之術的改良升級。
當時,鬼工門最喜歡用的材料,便是人的血肉和魂魄,乃至於有門人將法器和活人共同塞入爐內鍛造,以期打造出滋生“器靈”的認主法器···
鬼工門所行之事太過違背天理人倫,以至於後來墨門和天工堂聯手圍剿,將這個起於亂世的門派給覆滅了。
“要是鬼工門死灰複燃,倒是有一定的說法。”杜玉衡說道。
“哪都通”成立後,異人圈內有所穩定,現今步入治世,采取活人為祭的法子肯定要遭鐵錘重擊,所以乾脆用現成的“精靈”一試···
彆看精靈在東北地界被稱之為“仙”,可出了東北,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得炁的畜生。
假如有繞過出馬仙和仙家的手段,那長白山確實是煉器取材的寶地。
“等一下!”韓福貴猛地一敲腦袋,“對方是神機一門的人,那咱們看好的金絲檀木,會不會也遭他覬覦?”
杜玉衡蹙眉道:“那好歹也是仙府門前,他不會刻意找死···”
話音未落,杜玉衡發現這個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一個敢在長白山撒野的瘋子,還管你什麼仙家的仙府?
“不吃了,趕緊走!”
港口距離長白山八百餘公裡,走高速都要九個多小時,師兄弟倆不顧舟車勞頓,硬是拽著鄧有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小舒你留下,長白山的事有點危險,你就跟你這位哥哥先去關家大院,回頭我們再去接你。”
韓福貴叮囑幾句,匆匆下了樓。
鄧有才盯著滿桌子菜,無奈聳聳肩:“不過是一棵樹,說白了木材而已,有必要這麼急嗎?”
韓舒用湯匙盛了點鐵鍋燉的菜湯,拌進身前的米飯。
“神機一門的人,就是這樣的。”
見到上好的材料,往往就走不動道了。
鄧有才理了理衝上天的頭發,笑嘻嘻問道:“小兄弟,聽說你跑東北這旮旯來是想學巫術,怎麼的,墨門的手段你傳承不了啊?”
“倒也不是,就是想見識一下,巫與精靈的合作關係。”
“這個你問我就成啊,老早之前,哥就立堂口了。”鄧有才誌得意滿地拍拍胸膛,鼻子尖都高高翹了起來。
“立堂口”指的是為出馬仙設立修行道場,作為陰陽兩界的溝通樞紐,用於接收弟子、供奉香火、招募新仙家,那堂子便是仙家在人間的“駐地”。
儀式流程中,通常需二神唱神調、敲鼓請仙,仙家“捆身報名”後形成堂口,堂前所用的供品,焚香,都要求極為嚴格。
立了堂口,能請仙家理事問事,就算是正式出馬了。
鄧有才一副賊眉鼠眼相,締結合作關係的仙家,乃是五大仙當中的“灰家”。
精靈得炁煉炁,所獲能力為天賦神通,一般與動物之前的習性有關。
灰仙是為老鼠,生性小心謹慎,尤擅預警災難,所以在趨吉避凶,增運、卜運、轉運等一係列事情上頗有造詣。
“甚至你老哥我啊,現在都能為你算上一算。”
鄧有才大了韓舒五六歲,氣盛的年紀,對一身本事心懷自傲,沒多想就將話扔了出來。
說完,不等韓舒回話,他便自顧自地炫耀。
啪!
鄧有才雙手合攏,並指掐訣。
“小的鄧氏三代弟子有才!懇請灰二爺~上身呐~”
一邊說著,他的頭像是撥浪鼓似的迅速搖晃。
唰!
刹那間,酒樓包廂內平添一股陰寒之炁,近乎肉眼可見的陰森炁息,甚至可以用妖氣來形容。
“小子。”混沌不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隔絕了酒樓外的喧囂,“你想要問什麼?”
“嘖···這有才兄···”
特立獨行,做事情不考慮後果,很符合韓舒對“殺馬特”一貫的刻板印象。
所以現在要問什麼?
“嗯~”韓舒低頭思索,拱手說道,“晚輩素聞灰家大仙預知卜算、改命續命的大能,今日就想問一問晚輩將來的命數。”
“好說。”
灰仙洞悉命理,可以看穿人生所牽扯的一部分發展線,延順著線一路觀望,便瞧見了人的命運。
幫人趨吉避凶,也算是積累福德了。
韓舒等了許久,為灰仙附身的鄧有才遲遲沒有回話,一臉賊相的臉上,逐漸掛滿了豆粒兒大的汗珠。
看不清···
什麼都看不清。
灰仙一愣,看不清發展線,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此人壽命將儘,命途戛然而止;要麼命格深重,因果纏身,遠非他能夠窺測···
可自己就在眼前守著,還有誰能在下一秒取了他的性命不成?
那可能性僅有後者了。
“唔···還行吧,能大富大貴。”灰仙支支吾吾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