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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心猿意馬,信馬由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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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耗費的時間,占據了韓舒大半個暑假。

等八月中旬,酷暑愈發囂張,熱浪一陣接著一陣往人臉上撲打。

黃花溪的中遊地段,有早年開山放炮留下的石坑,雨水和溪水彙聚,形成一不淺不深的塘子,內有小草魚和蝦米,蝌蚪也有不少,是附近村裡的娃最喜歡的玩水勝地。

撲通!

塘子水麵炸開一朵水花,有娃雙手高舉,歡喜炫耀著戰果:“我摸到了一隻鯉魚,這得有兩斤半了吧!”

隨後,便又有一陣怒罵聲起:“臥槽,我摸到了一串蛤蟆卵。誰家養王八來著?拿去孵了當食兒喂!”

···

塘岸邊,是密集的梧桐,韓舒閒倚高枝,手持煙杆,偶爾才垂眸瞥一眼水中嬉鬨的同伴。

張口吞吐,炁息就似一縷薄霧般的遐思,浮在樹梢。

當然,這閒散舒適的架勢,韓舒還得避人,哪怕小夥伴們看不見煙鍋的炁,手拿煙杆子,總歸影響不好。

還有那流雲衫,穿上了,在這室外簡直同空調房內無誤,看樣子精靈之中也有它們自己的煉寶法門。

樹底下,趴了一隻大黃狗,是宋強家養的,睡得憨熟,它旁邊的小主人正唉聲歎氣。

“唉!”

“韓舒啊,咱們就要上小六了,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韓舒將煙杆藏在身後,低頭道:“擔心受怕,還是留給高中吧。”

“我不是說的學習!”

“那還有比學習更嚇人的嗎?”

“唔···”宋強一頓,“六年級要去鎮上,到時候往返不便,我們肯定是要住校的。”

“你想家?”

對韓舒來講,倒沒有通勤的顧慮,有迪迦像在,上下學是一瞬的事。

“不是,到時候住的人可多了,小學的人又喜歡拉幫結派,像我這種胖的,和你這種裝的···帥的,最容易被人欺負了。”

韓舒聽懂了宋強的顧慮。

鎮上所有的小學都隻到五年級,升六的時候,二十幾個行政村的學生,都會集中到鎮小學。

這年代,小學生就喜歡玩拉幫結派的關係遊戲,欺壓同學、打架滋事等熊事屢見不鮮。

原因嘛,家庭問題和心理依賴,有,但很少,更多的是為了一個字——“裝”。

宋強擔心是有理由的。

韓舒不知為何,好似每個人生命的某段經曆中,一定會有個胖乎乎的存在。

他們或是瀟灑不羈、不拘小節,或是內向靦腆、不善言談,要麼成為“胖虎”那種欺負人的存在,要麼成為被霸淩的對象···

“你開學爭個課代表乾一乾,小集體中也是有原則的,比如對經常出入辦公室的學生,他們輕易不會出手。”

“那我努力一下。”宋強嘟囔道。

“彆太擔心,咱們這五六年的發小,我還真能讓你給人欺負了?”

宋強抬抬頭,遺憾歎氣。

這單薄身子,實在讓人信不過。

南溪村的勢力太過弱小,還是等他吃得再壯一點,從體格上唬住彆人吧。

談話間,侯淩手提兩三個魚簍,緩步從崎嶇山路邁了下來。

黃花溪上遊留有更大的石坑,不過早些年淹死過人,便被村裡封禁了,村民迷信,說那裡的魚都是吃屍體長大,漸漸的那大塘無人問津,也就釣魚佬才會深夜摸過去夜釣。

塘子中的魚肥,周圍樹林裡的蟬若蟲(知了猴、結了龜)也多。

侯淩今日沒釣魚,魚簍中是滿滿當當的蟬蛻。

這些蟬蛻,加之山野挖的桃樹苗、杏樹苗,都能去衛生所和小市集換幾毛的錢,侯淩便將一下午的收獲都送給了娃子們。

韓舒從樹上躍下,拱手施禮。

老猴爺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聽人說,在韓舒外出東北時,他在山中摔了一跤,修養了些時日。

韓舒回家時,纏著他去泉城的醫院檢查過,醫生給的結果,隻有短短八字——

年事已高,心有鬱結。

“小舒,來我這兒,我昨天淘換了些書,想著與你有用,你來拿去。”侯淩一吩咐,韓舒便跟著他回了家。

書籍是攤販處討來的舊貨,可幾乎沒有使用痕跡。

什麼《福爾摩斯探案集》《紅與黑》《呐喊》《圍城》《詩經》《全宋詞》···

類型五花八門,厚厚的一大遝子。

“聽你爺說,你對文字不敏感,多讀點書就對了。”

“唔···”韓舒一憋屈,話說的不假,現在他都保留著量子閱讀的臭毛病。

關於語文的水平,哪怕重來一次,他的文筆還限製在“太陽紅得很,像發光的西紅柿”此類水準。

“我知道了。”韓舒點頭應允,想入高等學府,偏科確實不可。

他視線掃了一圈,落在裝裱完備的一套典藏《西遊記》上。

因為那“心猿意馬”一說,韓舒不自覺將書本捧了起來。

侯淩見狀,說道:“你要從這書開始也可,在道教的解讀中,也將這書看做是一部丹書,對你修行大有裨益。”

“《西遊記》你也沒少在電視上看,給你大體嘮一嘮。”

“有學者說啊,‘悟空’二字,便是西遊核心所在。”

人“心”所對應的地支乃是申,屬相一說便是申猴,乃是無拘無束,思維跳躍之相。

古人稱之為“心猿”。

修行途中去自我約束,去經曆,去體悟,以求離喜妙樂的靜功境界,是謂“定心猿”。

心,求悟一個“空”字,可最終的境界,又非參禪念佛所得的頑空寂滅,而是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亦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侯淩一邊講著,一邊心思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失神許久,他緩緩回神,摸了摸韓舒的腦袋:“心猿意馬,放縱欲望,就會信馬由韁了。”

“壓五百年是壓,五百萬年也是壓。蹉跎一生,隱居逃避,壓在身上的業障,不會輕易消散,逃得開塵世的五指峰,逃不脫心頭的萬鈞石啊。”

“對我來講是這樣,對他來說,亦然。”

一念及此,侯淩再度追憶起了迎鶴樓的舊事,不由仰頭苦笑。

他小猴子當初壯誌淩雲,怎麼就不肯做個安安穩穩牽馬的弼馬溫呢?

撲通!

侯淩身體後仰,栽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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