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戰爭是一架冷酷的絞肉機,它不僅吞噬生命,也碾碎情感。
隨著鶴風地位越來越高,戰功越來越顯赫,他與華燁集團的利益捆綁也越來越深。
而華燁,在權力鞏固後,其建立並推行的“天宮秩序”核心,就是對女天使的係統性壓迫——資源向男天使戰士傾斜,女天使淪為附庸甚至玩物。
鶴風了解這一切的根源:戰爭需要更多、更強的男天使戰士,資源必須集中。
因為大一統戰爭的艱難,他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的兄弟他的部下需要“天宮秩序”甚至在某些層麵成為了秩序的維護者。
這與他當初在愛情山上向凱莎描繪的未來藍圖,背道而馳。
他與凱莎之間,那道因戰爭、因立場、因理念而生的裂痕,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深,越來越寬。
爭吵越來越多,曾經的溫情在冰冷的現實麵前逐漸褪色。
天宮曆1200年左右(鶴風5200歲),在一次激烈的、關於天宮秩序本質的爭執後,凱莎痛苦而決絕地撕毀了婚約。
青梅竹馬的戀人,在冰冷的現實麵前,分道揚鑣。
戰爭的巨輪並未因個人的悲歡而停止。天宮曆2200年左右(鶴風6200歲),當鶴風奉華燁王命,率領十萬天宮精銳,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入霍夫曼公爵領時。
他與凱莎,這對曾經的愛侶,在分彆1000年後以一種最殘酷的方式重逢了。
鶴風的指揮藝術已臻化境,霍夫曼的抵抗在他麵前如同脆弱的琉璃。
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下,霍夫曼公爵的領地迅速陷落。
鶴風親手在公爵府的廢墟中,俘虜了試圖組織最後抵抗的霍夫曼公爵,以及……他曾經的未婚妻,凱莎。
不久之後,凱莎與涼冰在梅洛星舉起了反旗,“梅洛起義”爆發(天宮曆2900年左右)。
更讓鶴風心如刀絞的是,幾百年後,他唯一的親人,他一手養大的妹妹鶴熙,那個曾經無比依戀他的小跟屁蟲。
天使研究院曆史上最年輕的院長,他的妹妹鶴熙也在思想覺醒後,加入了女天使反抗軍的陣營(天宮曆2900年左右)。
家,國,親人,愛人……他所珍視的一切,都在戰爭的鐵蹄下分崩離析。
曾經的愛有多深,如今戰場相見時的恨就有多切。彼此的劍鋒下,早已沾滿了對方袍澤、戰友、乃至兄弟姐妹的鮮血。
回不去了。他們之間,隻剩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天宮曆3100年,持續了整整三千年的“大一統戰爭”終於落下帷幕。華燁的王旗插遍了天使文明最後一個諸侯領主的城堡尖頂,疆域擴張了五倍。
天宮秩序的光芒(或者說陰影)覆蓋了整個已知的天使星域。
然而,戰爭的結束並非和平的,而是另一場更慘烈戰爭的開端。
梅洛天庭的女天使們,在凱莎、涼冰、以及後來加入的鶴熙領導下,已經利用男天使們忙於內戰無暇他顧的間隙,悄然發展壯大。
天宮曆3500年,“對立戰爭”——這場天使文明有史以來最慘烈的內戰,男女天使之間的殊死搏殺——全麵爆發。
戰爭初期,占據絕對資源優勢、擁有豐富戰爭經驗的男天使軍團占據壓倒性優勢,數次將女天使逼入絕境,幾乎將其徹底剿滅。
但華燁在勝利的頂峰迅速腐化,沉溺享樂,好大喜功,指揮昏聵。
而女天使在凱莎的堅韌領導、涼冰的狡詐戰術、尤其是鶴熙那劃時代的科技突破——烈焰之劍的研發和二代超級基因的優化(將升級成本降低無數倍)——下,如同燎原的星火,越戰越強,反抗者越來越多。
戰爭,就這樣如同兩顆互相撕咬的恒星,在血與火中燃燒了數千年,一直拖到了現在——天宮曆6500年,鶴風10500歲,戰場:怒海。
鶴風的目光從對往事的沉湎中收回,重新聚焦在舷窗外那一片暗紅的行軍光流上。
一萬零五百年的歲月,像一本沾滿血與塵的厚重典籍,在他心中快速翻過。
從懵懂的異世之魂,到肩負責任的兄長,再到威震八方的戰神。
最後成為孤家寡人……所有的溫情都已冷卻,隻剩下戰爭賦予他的冰冷軀殼和手中這柄名為“霸權”的劍。
“將軍!”雷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再次響起,這次更快更急。
“艦隊已進入怒海核心區預定坐標點,前方星域能量讀數異常!乾擾等級正在急劇升高!遠超我們此前所有模型預測!”
鶴風猛地轉身,目光如電般射向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圖。
隻見星圖上,代表艦隊前鋒的蘇瑪麗第一軍團位置,原本隻是象征能量湍流的橙黃色區域,正以驚人的速度轉變為刺目的深紫色!
那紫色如同具有生命般瘋狂蔓延、扭曲,瞬間就將第一軍團龐大的信號集群吞沒!
緊接著,代表通訊鏈接的藍色光線如同被無形巨剪切斷,成片成片地熄滅!
除了代表第二軍團、依靠“光明號”強大反乾擾陣列維持的通訊節點還在頑強閃爍,整個龐大的天宮艦隊瞬間陷入了通訊癱瘓!
“暗能乾擾!是暗能乾擾!”一名負責通訊的軍官失聲驚呼,臉色煞白。
“強度…強度指數爆表!這…這不可能!梅洛天庭的主力明明被我們誘離了!”
幾乎在通訊官驚呼的同時,舷窗外那原本隻是暗紅一片的虛空,驟然亮起!
不是星光,不是引擎噴流。
是無數道憑空出現的、巨大無比的、由純粹暗紫色能量構成的荊棘狀光帶!
它們如同宇宙巨神投下的死亡羅網,從四麵八方、上下左右,毫無征兆地憑空生成,瞬間將整個天宮艦隊三百萬大軍,連同這片廣袤的星域,完全籠罩在內!
那光芒冰冷、詭異、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寂靜。
荊棘光帶相互交織、纏繞,構成了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囚籠。
光帶內部,狂暴的能量湍流瞬間被撫平、凝固,仿佛空間本身都被凍結。
隻有那致命的紫色荊棘,在無聲地宣告著毀滅的降臨。
“暗能破壞網…是鶴熙的戰略武器…”雷恩的聲音乾澀無比,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她們…她們根本沒被調走!這是個陷阱!我們被包圍了!”
艦橋內瞬間死寂,隻有儀器瘋狂的警報聲在尖銳地嘶鳴。
所有軍官的臉色都變得慘白如紙,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艦橋中央那個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身影——鶴風。
鶴風的目光死死盯著舷窗外那近在咫尺、瘋狂蔓延的紫色荊棘,冰封般的麵容下,是如同超新星爆發般急速運轉的思維。
一萬零五百年的戰鬥經驗,無數次生死邊緣的直覺,都在向他發出同一個尖銳的警報:絕境!
他看到前方,蘇瑪麗那標誌性的暗紅色第一軍團戰艦集群,在突然失去通訊和指揮的混亂中,如同無頭蒼蠅般徒勞地撞向那些看似纖細實則堅不可摧的紫色荊棘。
無聲的爆炸火光在荊棘網上此起彼伏地亮起,如同煙花般短暫而殘酷,每一次亮起都代表著無數戰艦和生命的瞬間湮滅!損失慘重!
他看到中央,華燁那臃腫華麗、金光閃閃的“天宮號”,在無數道突然從四麵八方激射而來的、密集如暴雨的熾白能量光束轟擊下,如同狂風巨浪中的朽木,左衝右突,狼狽不堪。
巨大的金色裝甲板被撕裂、熔化,爆炸的火光不斷在其龐大的艦體上閃現。昔日不可一世的天宮王座艦,此刻顯得如此笨拙和脆弱。
唯有他的第二軍團,如同這毀滅風暴中唯一靜止的孤島,依托著“光明號”強大的反乾擾陣列,通訊依舊暢通,陣型依舊穩固,靜靜地懸浮在艦隊最後方的相對安全區域。
但這份安全,在周圍那不斷收縮、如同死亡之網般的紫色荊棘和四麵八方亮起的、代表女天使伏兵的攻擊光芒映襯下,顯得如此渺小和短暫。
絕望的氣息開始在艦橋彌漫。一些經曆過無數血戰的老兵軍官,看著舷窗外那地獄般的景象,嘴唇無聲地蠕動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近乎麻木的灰敗。
鶴風甚至能從他們的口型中讀出那幾個字:“天宮秩序……完了……”
時間仿佛被凍結。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壓力,所有的絕望與最後一絲希冀,都如同實質般死死釘在鶴風身上。
前方的毀滅還在無聲上演,蘇瑪麗的軍團在徒勞地掙紮、消逝,華燁的旗艦在狼狽地躲避、受損。
唯有他身後的第二軍團,如同蟄伏的猛獸,在沉默中積蓄著最後的力量,等待著統帥最終的意誌裁決。
撤退?鶴風冰冷的思維瞬間否決。後路已被那致命的紫色荊棘隱隱封堵,更遠處,伏兵的光芒如同星辰般亮起。
一旦率先脫離陣型,第二軍團立刻會成為眾矢之的,被混亂的友軍潰兵和蓄勢待發的女天使伏兵同時衝擊撕碎,死路一條!
死守?毫無意義!在這張精心布置的死亡羅網中,孤立無援,通訊斷絕(除了自己),麵對數倍於己、以逸待勞、裝備了烈焰之劍的女天使大軍,被優勢火力逐步蠶食殆儘隻是時間問題!
進攻!向死而生!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鶴風腦海中的混沌!
唯有進攻!
用第二軍團這把天宮最鋒利的劍,以最決絕的姿態,刺向這張死亡之網的核心!
目標——凱莎所在的天刃號!
唯有撕開她們的包圍圈,打亂她們完美的部署,才能為這混亂的大軍博取一線渺茫的生機!
或者……至少,讓天宮最後的精銳,讓跟隨自己征戰數千年的弟兄們,打出屬於戰士的、最後的尊嚴!
讓那些女天使們記住,戰神之劍,即使折斷,也要飽飲敵血!
他依稀記得一個屈辱的形容詞“天渣”!
那刻畫在前世的記憶,絕不,絕不能,他不能坐視他的兄弟,他的部下,以及他們的後人,成為所謂的“天渣”!
屈辱永生永世!
絕不!
鶴風猛地抬起頭,那雙冰封萬載的眼眸中,此刻燃燒起足以焚儘星河的烈焰!
那未儘的命令,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帶著撕裂星空、點燃戰魂的決絕力量,終於從他的胸腔中爆發出來。
化作一道斬斷所有猶豫、點燃最後血性的雷霆之音,清晰地炸響在第二軍團每一個士兵的通訊頻道中:
“第二軍團!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