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幾日光陰。七錄齋的後院印刷場裡,工匠們連日來忙得腳不沾地,裁紙、印刷、裝訂,流水般的工序將一摞摞書稿變成了墨香四溢的線裝書。終於在這天清晨,第一箱裝訂整齊的《賣花女》被抬進了書店,書脊上燙金的書名在晨光裡閃著溫潤的光。
蘇晚卿天還沒亮就起了床,揣著幾分忐忑與期待往城裡趕。剛走到七錄齋門口,就見掌櫃正指揮著夥計把兩塊新做的木牌掛在門兩側,木牌上用工整小楷抄著兩句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路過的行人本是匆匆趕路,瞧見木牌上的詩句都不由停了腳步。挑著擔子的貨郎放下扁擔,念了兩遍便直拍大腿:“這詩寫得絕了!道儘了人間滋味!”穿長衫的秀才更是湊上前去,手指點著木牌逐字品讀,末了還拱手問掌櫃:“敢問這等佳作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在下願傾囊求購全集!”
掌櫃站在門內,捋著胡須笑得滿麵紅光:“諸位客官且彆急,這詩詞出自一位‘山居先生’的新作,今日正是此書發售之日!”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方才還在讚歎詩句的路人紛紛湧進店門,原本空蕩蕩的大堂轉眼就被擠得水泄不通,連門檻外都圍了好幾層人。蘇晚卿混在人群後,看著夥計們手腳麻利地從箱中取書,客人們捧著書時眼裡的亮光,心裡那點緊張忽然就化成了暖意——原來那些在深夜裡寫下的字句,真的能被人看見。
這一日,七錄齋的熱鬨幾乎傳遍了半座城。五百本新書擺在架上,不到午時就被搶去了大半,到了傍晚收攤時,隻剩下寥寥幾十本被掌櫃特意留了起來。夥計們清點數目時,手指都在發顫:“掌櫃的,竟賣了四百三十七本!這可是咱們店裡半年都難有的生意!”
蘇晚卿沒待到收攤,見書賣得紅火,便悄悄退了出來。路過紙鋪時,她又買了幾刀上好的宣紙和一錠新墨——第一本書的事落定了,新故事的構思早已在心裡盤桓多日,是時候動筆了。
回到家時,暮色剛漫過院牆。她將新紙鋪在剛做好的書桌上,硯台裡的墨還帶著餘溫,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紙上,竟像是為她鋪好了前路。她握著筆懸在紙上方,腦海裡的人物與情節漸漸清晰,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往後的日子,大概就要這樣與筆墨為伴了。
而此時北城的陽春白雪茶樓裡,正上演著另一番熱鬨。靠窗的桌前,一個青衫書生捧著本《賣花女》看得入神,桌上的茶涼透了也未動一口。讀到興頭上,他猛地一拍桌子,朗聲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一聲清亮,讓滿堂的說書聲、談笑聲瞬間靜了下來。茶客們紛紛轉頭看來,有人認得這書生是府學裡的才子,忙問:“李兄這是讀的什麼妙文?竟讓你這般失態?”
書生這才回過神,臉上泛起紅來,卻還是把書往前推了推,眼裡閃著光:“諸位瞧瞧,這是南城七錄齋剛出的新書,作者喚作‘山居先生’。書中不僅有好故事,更有無數這般振聾發聵的詩詞!”
他說著翻到另一頁,指著字句念道:“比如這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何等氣魄!還有這句‘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簡直道儘了求學問道的真諦!”
周圍的茶客們頓時來了興致,你傳我看,沒一會兒,那本《賣花女》就傳遍了半個茶樓。有富商當即拍板:“明日我就派人去南城,不管多少錢,務必給我弄幾本回來!”連鄰桌坐著的幾位官宦子弟也動了心,低聲商議著要去七錄齋尋書。
次日天剛亮,七錄齋還沒開門,門口就排起了長隊。隊伍裡既有昨日沒搶到書的平民百姓,更有不少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錦緞衣裳的富貴人家,都是從北城專程趕來的。掌櫃站在門內看著這陣仗,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他果然沒看錯,這“山居先生”的名號,怕是要在朝州城徹底傳開了。
陽光越升越高,照在排隊人群的臉上,也照在門側那兩塊寫著詩句的木牌上。風一吹過,書頁翻動的聲音與人們的談笑聲混在一起,竟像是在為這位神秘的“山居先生”,奏響了一曲熱鬨的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