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地鐵站內死一般的寂靜被一道極輕微的腳步聲打破。
蘇晚的眼睫在黑暗中倏然睜開,那雙清亮的眸子沒有半分睡意,反而閃爍著警惕的寒光。
她側耳傾聽,心頭猛地一沉。
這聲音不對勁。
不同於之前那些饑餓而焦躁的燼鼠,這腳步聲沉穩、規律,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它沒有在四周胡亂嗅探,而是徑直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而來,目標明確得令人心悸。
這不像野獸的本能覓食,更像訓練有素的獵手在追蹤!
蘇晚沒有驚動其他人,隻是輕輕推了推身旁裹著薄毯假寐的林淵。
她的動作很輕,卻足以讓他立刻繃緊了身體。
“醒醒,”蘇晚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氣音,“有大家夥來了。”
林淵猛地坐起,瞬間進入戰鬥狀態,右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槍套。
他側耳聽了半晌,除了風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燼獸嘶吼,什麼都沒聽到。
他皺起眉頭,”
“灰尾聽見了。”蘇晚麵不改色地指了指蜷縮在她腳邊,耳朵警惕豎起的灰尾,“它的耳朵,可比你的槍要準。”
灰尾適時地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對著入口的方向齜著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實際上,就在剛才,蘇晚的腦海中已經炸開了一道冰冷的係統提示音:【警告!
檢測到高濃度輻射源正在高速接近!
威脅等級:高!】
但她不能說。
在這個末世,空間是她和朵朵唯一的倚仗,絕不能暴露。
她隻能將一切都推到一條通人性的狗身上,順便裝傻充愣,將自己偽裝成一個觀察力敏銳的普通幸存者。
林淵的目光在灰尾和蘇晚之間掃過,雖然依舊半信半疑,但軍人的本能讓他選擇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低聲喝道:“趙班長!全體戒備!”
瞬間,原本沉睡的戰士們悄無聲息地起身,拿起武器,眼中再無半分睡意。
“把這個吃了。”蘇晚趁著混亂,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硬邦邦的麥餅,塞進林淵手裡。
麥餅的表麵,還沾著一絲暗紅色的、幾乎看不見的血跡。
“這是什麼?”林淵接過,入手乾硬。
“驅邪糧。”蘇晚說得一本正經,“我們那兒的規矩,遇到臟東西前吃一口,能保平安。”
這當然是她胡謅的。
這塊麥餅裡,被她悄悄混入了一點之前斬殺的燼獸血液。
源能對燼獸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同類的血腥味,卻能起到一定的迷惑和威懾作用。
她自己和朵朵、灰尾都吃了,自然也要給這個名義上的領隊來一份。
林淵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將麥餅湊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一股難以言喻的辛辣混合著腥臊的古怪味道在他口腔裡炸開,直衝天靈蓋。
那滋味,比軍中最烈的酒還要嗆人,嗆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咳……咳!”他強行咽下,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卻硬是撐著麵子,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挺好。”
蘇晚強忍著笑意,點了點頭:“那就好,管用就行。”
林淵不再理她,帶著人迅速衝到地鐵站外圍。
黑暗中,他壓低聲音指揮著戰士們布設陷阱。
他們手裡的工具簡陋,隻有一些鐵絲和破布。
“等等,”蘇晚跟了出來,叫住了他們,“用這個。”
她從角落裡拖出幾截之前清理出來的燼獸骨骸。
那些骨骸在黑暗中泛著森白的冷光,邊緣鋒利如刀。
“把骨刺拆下來,紮穿這些麥稈,做成刺網。”蘇晚冷靜地指揮著,“埋在隧道入口的地麵下,要淺,一踩就透。然後,在上麵撒一點麥粉。”
戰士們麵麵相覷,都看向林淵。
一個士兵忍不住小聲嘀咕:“用麥粉?那不是把它引過來了嗎?”
“就是要引它過來。”蘇晚的眼神冷得像冰,“不給點甜頭,它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踩進陷阱?”
林淵深深地看了蘇晚一眼,最終還是下令:“照她說的做!”
很快,一個簡陋卻惡毒的陷阱布置完畢。
蘇晚又指了指那個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小啞巴,對他比劃了一個攀爬的手勢,然後指了指不遠處一截斷裂的水泥柱。
小啞巴心領神會,像隻靈巧的猴子,三兩下就爬了上去,躲在陰影裡,成了一雙懸在空中的眼睛。
這孩子雖然不會說話,但一雙眼睛卻比誰都尖。
萬籟俱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突然,小啞巴在水泥柱上瘋狂地揮舞手臂,臉上滿是驚恐。
他指著黑暗的儘頭,雙手比劃出一個巨大的輪廓,然後又做了個狼嚎的動作。
林淵的心沉到了穀底。不是燼鼠,也不是普通的燼獸。
下一刻,一個龐大的黑影從黑暗中緩緩踱出。
它體型壯碩如牛,通體覆蓋著炭黑色的甲殼狀皮毛,一雙幽綠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燃燒著殘忍的火焰。
最可怕的是它的爪子,鋒利如刃,指尖正滴落著一滴滴漆黑的液體。
那液體落在水泥地麵上,發出一陣“滋滋”的腐蝕聲,冒起一縷白煙。
“是……燼狼!”趙班長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在發顫。
燼狼,災變後最頂級的掠食者之一,以狡猾和凶殘著稱。
一隻成年的燼狼,足以輕鬆屠戮一個滿編的戰鬥小隊!
那頭燼狼顯然嗅到了麥粉的香氣,它停下腳步,巨大的頭顱微微聳動,幽綠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
它似乎有些猶豫,但食物的誘惑最終戰勝了警惕。
它動了!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撲向地鐵入口!
“噗嗤!”
一聲悶響,燼狼的前爪毫無懸念地踩中了麥稈刺網。
那些被燼獸骨刺加固過的麥稈瞬間刺穿了它爪子上的軟肉!
“嗷嗚——!”
痛苦的咆哮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色的血液從傷口噴湧而出,濺落在土壤裡。
就在黑血接觸到土壤的瞬間,蘇晚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隻有她能看見的提示在腦海中亮起:【源能+25!
當前源能:338400!】
空間竟然能自動吸收散落的源能!
蘇晚心中一喜,但眼前的危機卻讓她來不及細想。
燼狼吃痛之下徹底狂怒,它瘋狂地撕扯著腳下的麥稈網,試圖掙脫。
然而,那些看似脆弱的麥稈中,還夾雜著蘇晚讓他們纏上去的防輻射布。
這種布料是軍用物資,有一個特殊的性質——遇熱收縮。
燼狼掙紮越劇烈,體溫就越高,那些布料便如同蟒蛇一樣越纏越緊,深深地勒進了它的血肉裡!
這本是蘇晚的一個無心之舉,沒想到在此刻發揮了奇效。
“開火!”林淵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怒吼著下令。
“噠噠噠噠!”
槍聲大作,火舌在黑暗中編織出一張死亡之網。
然而,子彈打在燼狼那身炭黑色的甲殼上,隻濺起一團團黑色的霧氣,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連它的防禦都破不開!
燼狼猛地一甩頭,一股磅礴的力量爆發開來,兩名靠得最近的戰士慘叫一聲,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震飛出去,生死不知!
陷阱困不住它,子彈打不穿它!絕望的情緒瞬間在眾人心中蔓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卻猛地從掩體後衝了出去!
是蘇晚!
“你瘋了!”林淵目眥欲裂。
隻見蘇晚手中捏著一片翠綠欲滴的菜葉,那是她空間裡最後一株強化白菜的葉子。
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到燼狼麵前,趁著它張開血盆大口咆哮的瞬間,將那片菜葉狠狠地塞了進去!
那片看似普通的菜葉,在接觸到燼狼口中黑血的刹那,仿佛被點燃的磷片,轟然爆發出刺眼的綠光!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燼狼的體內傳來!
它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隨即發出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的慘嚎。
綠色的火焰從它的七竅中噴湧而出,一股焦臭的味道彌漫開來。
內部爆燃!
強化植物蘊含的精純源能,在接觸到燼狼體內汙濁的輻射能量後,發生了劇烈的湮滅反應!
燼狼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瘋狂地抽搐著。
但就在它生命終結前的最後一刻,它那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不遠處,正抱著朵朵瑟瑟發抖的李嬸。
它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揮出了它那能腐蝕一切的利爪!
目標,朵朵!
“不!”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灰色的影子比她更快!
“汪!”
灰尾發出一聲震天的狂吠,用它那並不雄壯的身軀,悍不畏死地撲了上去,擋在了朵朵麵前!
“撕拉——!”
利爪劃過血肉的聲音令人牙酸。
灰尾慘叫一聲,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拍飛,重重地摔在地上。
它的胸口,被撕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鮮血汩汩而出。
“灰尾!”蘇晚發出一聲悲鳴,雙眼瞬間赤紅。
她不顧一切地衝到倒地的燼狼身邊,用匕首剖開它尚有餘溫的胸膛,一把抓出那顆仍在微微跳動的、漆黑的心臟,毫不猶豫地投入了空間!
【源能+40!當前源能:378400!】
冰冷的提示音沒能讓她有半分喜悅。
她踉蹌著跑到灰尾身邊,顫抖著從口袋裡掰碎了僅剩的一點強化菜葉,塞進它不斷冒著血沫的嘴裡。
“你得活著……”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無比堅定,“你答應過要給我站崗的,你死了,誰給我站崗?”
灰尾的呼吸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但它還是努力地抬起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舔了舔蘇晚沾滿血汙的手心。
隊伍裡的王大夫匆匆跑來,檢查了一下灰尾的傷勢,對著蘇晚沉痛地搖了搖頭:“沒救了,蘇小姐。傷口太深,內臟都破裂了,準備後事吧。”
準備後事?不!她不允許!
蘇晚猛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燼狼屍體上那些破碎的甲殼碎片。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瘋了一樣跑過去,撿起幾塊最大的碎片,又跑回灰尾身邊。
她咬著牙,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將那些還帶著燼狼餘溫的甲殼碎片,一片片地按在了灰尾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就在甲殼碎片接觸到傷口的瞬間,一道全新的提示在蘇晚腦海中轟然炸響:
【檢測到可融合高能材料x6……正在進行匹配……匹配成功!】
【解鎖種植強化分支lv5:抗寒屬性+25,源能因子傳遞效率+10!】
【檢測到宿主強烈意誌……源能因子開始傳遞……目標生命體正在重塑……】
下一秒,奇跡發生了!
那些漆黑的甲殼碎片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湧入灰尾的體內。
灰尾原本暗淡的毛發瞬間金光暴漲,一聲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在死寂的夜裡“咚”的一聲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在眾人不可置信的注視下,它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黎明時分,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地鐵站外,那頭恐怖的燼狼屍體已經消失無蹤,隻在地上留下一大片焦黑的印記和幾根在晨光中閃爍著淡淡金輝的狗毛。
蘇晚趁著後半夜所有人筋疲力儘地休息時,已經悄悄將整具屍體拖入了空間分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林淵蹲下身,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根發光的狗毛,放入一個密封的證物袋裡。
他站起身,走到趙班長身邊,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回去以後,立刻向總部提交報告。就說……我們遭遇了疑似變異的新型燼獸,請求專家支援。”
他的目光掃過地鐵站內,那張破爛的麥稈刺網仍在晨風中輕輕飄動,仿佛在訴說著昨夜的慘烈。
而在站內溫暖的角落裡,已經恢複如初的灰尾正蜷縮在朵朵身邊,愜意地打著盹。
蘇晚輕輕撫摸著空間裡剛剛催生出的、帶著勃勃生機的新菜葉,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充盈源能,輕聲喃喃自語:“下一步,是真的該蓋個房子了。”
清晨的寒霧不知何時已經彌漫開來,濃得化不開,將整個廢墟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灰白之中。
霧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攪動,帶來一種不同於燼獸的、冰冷而粘稠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