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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鬼鼠巷深,蛇影初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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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的喧囂與繁華,如同洶湧的海浪,瞬間將冷鷹吞沒。

高聳的城牆,川流不息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鋪,空氣中混雜著香料、食物、汗水和車馬揚塵的複雜氣息……這一切,與崖底的死寂、棲霞鎮的破敗截然不同,形成巨大的衝擊。五年與世隔絕,驟然置身於這鼎沸的人間煙火,冷鷹非但沒有感到親切,反而生出一種冰冷的疏離感,仿佛一個來自幽冥的旁觀者。

他依舊一身墨色鬥篷,兜帽低垂,背負著用粗布重新仔細包裹的孤鴻劍,腰懸骨木孤鷹劍。墨羽收斂了翼展,安靜地落在他特製的肩甲上,銳利的目光在熙攘人流中快速掃視,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將一切可疑的注視、潛在的威脅標記於心。它的存在,讓周圍擁擠的人群下意識地避開一段距離。

按照瘸腿老漢提供的線索和孤鴻客地圖的指引,冷鷹沒有在繁華的主街停留,而是如同融入水流的墨滴,悄無聲息地拐進了錯綜複雜、如同迷宮般的狹窄巷道。

繁華的表象之下,是金陵城龐大而肮臟的根係。汙水橫流的石板路,低矮破敗的棚戶,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廉價脂粉的味道。越往裡走,光線愈發昏暗,行人的眼神也愈發警惕和麻木。

終於,他在一條幾乎被兩側傾斜的破屋夾得僅容兩人側身而過的死胡同儘頭,找到了一扇毫不起眼、布滿油汙的黑漆木門。門板上沒有任何招牌,隻有一個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用劣質顏料畫上去的——老鼠頭圖案。

鬼鼠巷入口。

冷鷹按照老漢告知的暗號節奏,三長兩短,叩響了門板。

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隻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門縫後警惕地打量著。目光掃過冷鷹兜帽下的陰影,落在他肩頭神駿的墨羽和背後包裹的劍形輪廓上,停頓了片刻。

“買鼠藥,要最毒的。”冷鷹的聲音低沉沙啞,毫無波瀾。

門後的眼睛眯了眯,一個同樣沙啞的聲音回道:“毒鼠傷家,不如買貓。”

暗號對上了。

黑漆木門無聲地敞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冷鷹閃身而入,門在身後迅速關上,隔絕了外麵微弱的光線和嘈雜。

門內是一條向下延伸、僅靠壁上幾盞昏暗油燈照明的狹窄石階通道。空氣陰冷潮濕,帶著濃重的黴味和陳年汙垢的氣息。腳步聲在寂靜的通道中回蕩,更顯壓抑。

走了約莫數十級台階,眼前豁然開朗,卻又陷入一種更加詭異的光影之中。

一個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開鑿的地下空間出現在眼前。穹頂高懸,怪石嶙峋,滴落著冰冷的水珠。空間被粗糙的石柱和簡易木板隔成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攤位”或“隔間”。光線主要來自懸掛在石柱上、冒著黑煙的鬆脂火把和攤位前搖曳的油燈,將無數晃動的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這裡就是鬼鼠巷,金陵城地下情報與黑貨交易的核心地帶之一。

人流比想象中多,但異常安靜。交談聲都壓得極低,如同鬼魅竊語。兜帽、麵具、鬥篷是這裡的標配,每個人都極力隱藏著自己的真實麵目。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古怪的氣味:劣質煙草、草藥、金屬鏽蝕、血腥、甚至還有淡淡的、令人作嘔的屍臭(來自某些販賣特殊“材料”的攤位)。

冷鷹的“鷹之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全力運轉,不動聲色地掃視著:

攤位:有的擺著各種真假難辨的古董、兵器、藥材(不乏劇毒之物);有的掛著泛黃的懸賞令;有的攤主隻是沉默地坐著,麵前放著一塊寫著模糊字跡的木牌(如“知北事”、“曉南聞”、“尋人啟暗”)。

人群:氣息駁雜。有眼神狡黠的情報販子,有渾身煞氣的亡命徒,有衣著華貴卻遮遮掩掩的富商,甚至能看到一兩個穿著便服、但腰杆筆直、眼神銳利如鷹隼的疑似天威府暗探!

交易:大多無聲進行。手指在袖中比劃,紙條在陰影中傳遞,錢貨交割快如閃電,隨即雙方迅速隱入人群。

墨羽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裡壓抑詭譎的氣氛,身體微微繃緊,銳利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靠近的人影。

冷鷹的目標很明確:找到能提供關於“天狼盟”、“黑風寨”以及“幽冥”線索的情報販子。他沒有盲目亂逛,而是走到一個相對僻靜、靠著冰冷石柱的角落陰影裡,如同一塊沒有生命的岩石般佇立。他在觀察,也在等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地下空間裡光影搖曳,鬼影幢幢。

終於,一個目標進入了他的視線。那是一個蜷縮在角落小馬紮上的乾瘦老頭,麵前鋪著一塊臟得看不出本色的破布,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曉江湖舊聞,通南北消息”。老頭閉著眼,仿佛睡著了,但冷鷹敏銳地捕捉到他偶爾掀開一條縫隙的眼皮下,那如同毒蛇般迅速掃視四周的精光。而且,這老頭的攤位位置,恰好能觀察到鬼鼠巷幾個主要入口和幾個關鍵人物的動向。

是個老鬼鼠。

冷鷹如同幽靈般移動到老頭攤位前,沒有開口,隻是將一塊在棲霞鎮黑風寨獨眼龍身上搜出的、刻著狼頭的粗糙鐵牌(外圍信物),以及一小錠在獨眼龍身上找到的、成色不錯的銀子,輕輕放在老頭麵前的破布上。

老頭眼皮都沒抬,仿佛沒看見。

冷鷹又加了一片品相上乘的風乾熊膽片(裂山熊出品),放在銀錠旁邊。這是硬通貨。

老頭的眼皮終於掀開了一條縫,渾濁的目光掃過鐵牌和熊膽片,最後落在冷鷹被兜帽陰影籠罩的臉上,沙啞地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問路?問事?”

“天狼盟,黑風寨,棲霞嶺東。”冷鷹的聲音壓得極低,冰冷如鐵,“五年前,淩府。”

老頭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深深看了冷鷹一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忌憚。他慢吞吞地伸出手,用枯瘦如柴的手指,先將那錠銀子撥到自己懷裡,然後才拿起熊膽片嗅了嗅,滿意地點點頭,最後才用指尖點了點那塊狼頭鐵牌。

“天狼盟…西北馬賊起家,如今是金陵地界數得著的黑道幫會,明裡做車馬行、賭檔,暗地裡…嘿嘿,殺人越貨,綁票勒索,無惡不作。胃口大得很,連漕幫、鹽幫的地盤都想咬一口。”老頭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黑風寨?不過是天狼盟在棲霞嶺外圍養的一條瘋狗,專門乾些臟活累活,處理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寨主‘獨眼彪’(冷鷹心中確認就是被他擊殺的獨眼龍),是天狼盟一個姓趙的堂主扶持起來的。”

他頓了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繼續道:“至於五年前棲霞嶺淩府…那事兒,邪性。江湖上知道點風聲的,都諱莫如深。黑風寨當時是參與了,但隻是外圍動手的刀,聽命行事。真正的主使…指向更高處。”老頭伸出枯瘦的手指,蘸了點口水,在冰冷的石地上,極其快速地畫了一個扭曲的、如同九條毒蛇盤繞糾纏的詭秘符號!

正是冷鷹在孤鴻客筆記中看到、在玉佩顯影時驚鴻一瞥的——幽冥教標記!

“有人看見,血案前後,有帶著這種蛇頭標記的人,在黑風寨和天狼盟的地盤出入。天狼盟…怕是早就搭上了幽冥教那條線,成了他們在金陵地界的一條暗樁。”老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迅速用腳抹去了地上的標記。

“天狼盟據點?”冷鷹追問,心臟如同被冰冷的鐵手攥緊。幽冥!果然是他們!

“城裡,西市,‘順風車馬行’,明麵上的。背後,城南‘快活林’賭坊,水更深。”老頭語速極快,“不過小子,聽我一句勸,沾上幽冥,十死無生!天威府最近像瘋狗一樣在查他們,都折進去不少好手了!”

天威府也在查幽冥?冷鷹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鬼鼠巷入口方向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幾盞原本昏暗的油燈被突然點亮!幾個穿著黑色勁裝、氣息沉凝彪悍的身影出現在入口台階處,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混亂的地下空間!為首一人,麵容冷硬,腰間懸掛著一塊黑底金紋的腰牌——天威府!

“查案!所有人原地不動!”一個洪亮而充滿壓迫感的聲音響起,在地下空間回蕩!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如同炸了窩的老鼠!有人想往更深的陰影裡躲藏,有人想衝向其他出口,場麵眼看就要失控!

冷鷹對麵的老頭臉色一變,低罵一聲“晦氣!”,動作卻快如閃電,一把抓起地上的破布,連同剩下的熊膽片和鐵牌(銀子早收好了),卷成一團塞進懷裡,矮小的身體如同泥鰍般,哧溜一下就鑽進了旁邊一個堆滿雜物的狹窄縫隙,消失不見!

冷鷹反應同樣迅捷!在天威府的人出現的瞬間,他全身肌肉就已繃緊!他毫不猶豫,借著人群騷亂和光影晃動的掩護,“掠影身法”悄然運轉,身影如同融入混亂背景的墨痕,悄無聲息地向與入口相反、一個更幽深的巷道陰影處滑去!

墨羽也機警地縮進他的鬥篷褶皺裡,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就在他即將隱入陰影的刹那,眼角餘光瞥見,在距離老頭消失處不遠的一個堆滿破爛兵器的攤位旁,一個穿著不起眼灰色短打、一直佝僂著背似乎在挑選東西的身影,在天威府出現、老頭逃竄的瞬間,也極其迅速地直起身,眼神銳利如電地掃過老頭消失的方向和冷鷹移動的位置,隨即也如同鬼魅般,混入慌亂的人群,向著另一個出口快速移動!

此人身法詭異,氣息收斂得極好,若非冷鷹“鷹之瞳”對動態捕捉的敏銳,幾乎將其忽略!更重要的是,在那人直起身的瞬間,冷鷹隱約看到,他灰布衣襟的內側,似乎用暗線繡著一個極其微小的、扭曲的蛇形圖案!

幽冥教的人?!他們也在鬼鼠巷?!是在監視情報流通?還是追蹤天狼盟的線索?

冷鷹心中警鈴大作!他不再猶豫,身形加速,徹底沒入幽深的巷道陰影之中。同時,心中意念微動。

肩頭鬥篷下,墨羽小小的腦袋探出,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在人群中快速穿行的灰衣背影!它發出一聲極其輕微、隻有冷鷹能聽懂的特定頻率低鳴,隨即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振翅而起,貼著地下空間凹凸不平的穹頂陰影,向著灰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冷鷹則在幽暗複雜的巷道中快速穿行,憑借著超凡的方向感和“鷹之瞳”對環境的瞬間記憶,避開混亂的人群和天威府可能的搜查路線,向著墨羽指引的方向追去。

鬼鼠巷深處,光影搖曳,人聲嘈雜。

天威府的呼喝聲,人群的騷動聲,物品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而在這一切混亂之下,一道冰冷的視線,一隻融入陰影的黑鷹,正死死咬住了一條悄然遊走的毒蛇之影!

冷鷹的心沉靜如冰,殺意卻在沸騰。

幽冥教…天狼盟…天威府…

金陵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渾!

而複仇的鷹隼,已悄然潛入了這渾濁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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