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七八人的晚膳,葷素搭配,要清淡,乾淨。”秦初言簡意賅。
掌櫃下意識地看向秦公公,隻見這位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大太監,此刻臉色慘白如紙,滿頭大汗,眼神躲閃,忙不迭地點頭哈腰:“聽聽公主的!快去!快去!”
“青竹,”秦初看向自己的丫鬟,眼神示意,“你隨掌櫃去後廚看著。” 她特意加重了看著二字。
青竹瞬間領會,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挺直腰板:“是,公主!”她緊跟著掌櫃出去了,背影透著一股揚眉吐氣的堅定。
房間裡隻剩下秦初和癱軟在地的秦公公,以及三個堵著嘴、痛苦嗚咽的護衛。空氣壓抑得令人窒息。
秦初的目光落在秦公公身上,如同看著一件待處理的垃圾:“我母親清嬪留給我的陪嫁人手,現在何處?”
秦公公渾身一僵,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他沒想到秦初竟敢直接索要人手!這分明是要奪權!他心念急轉,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不如拚了?
“公主請隨老奴來”他掙紮著爬起來,聲音沙啞,腳步虛浮地引路,眼神卻在黑暗中瘋狂閃爍。
秦初不動聲色地跟在他身後幾步遠。剛走到客棧後院空曠處,秦公公突然腳步一個趔趄,捂著心口再次痛苦地栽倒在地!這一次,他翻滾得更加劇烈,喉嚨裡發出瀕死的嘶鳴,眼神卻死死盯著秦初,充滿了怨毒的挑釁——他在賭!賭秦初不敢讓他死!
秦初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蹲下身,冷冷地俯視著地上因劇痛而扭曲的肥碩身體,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秦公公,看來你是把本公主的話,當耳旁風了?我讓你夾緊尾巴做人,你偏要齜牙。你以為本公主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公公主饒饒命”秦公公的掙紮在劇痛中變成了絕望的抽搐,那深入骨髓的折磨讓他所有的惡毒算計瞬間土崩瓦解,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老奴再也不敢了真真的不敢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裡擠壓出來的血沫。
秦初麵無表情,指尖一彈,一小塊白色的解藥碎屑精準地落在秦公公滿是冷汗和塵土的臉上。
秦公公如獲至寶,甚至顧不上臟汙,一把抓起塞進嘴裡,貪婪地吞咽下去。
那撕心裂肺的劇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隻留下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虛脫。
他徹底老實了,連滾帶爬地在前麵帶路,引著秦初走向客棧後院最陰暗角落的柴房。
一股混雜著黴味、餿味和排泄物惡臭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柴房的門被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鎖著。秦公公抖著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借著秦初手中燈籠昏黃的光線,柴房內的景象映入眼簾——六個形容枯槁、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潮濕冰冷的稻草堆上。
他們瘦得脫了形,顴骨高聳,眼窩深陷,裸露的皮膚上布滿凍瘡和鞭痕,手腕腳踝處戴著沉重的鐵鐐,磨破了皮肉,滲著膿血。
聽到開門聲,其中幾人費力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中隻有麻木的死寂,連一絲驚懼都欠奉。
秦初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知道清嬪留給她的人會被“照顧”,卻沒想到是這般地獄景象!
哪怕她此刻心如鐵石,一股尖銳的疼痛和滔天的怒火也瞬間席卷了她!這不僅僅是苛待,這是要將他們活活折磨致死!
秦初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猛地射向旁邊佝僂著腰、大氣不敢出的秦公公。
秦公公被她看得渾身一哆嗦,立刻明白過來,慌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粗糙的土黃色小瓷瓶,雙手奉上,聲音帶著哭腔:“公主解藥隻隻能緩解若要根除非非皇後娘娘的獨門解藥不可” 他試圖用皇後的名頭做最後一點掙紮。
秦初一把奪過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烏黑腥臭的藥丸。她並未急於分發,而是將藥丸放在指腹間,借著微光,用指甲極其專業地刮下一點粉末,湊近鼻尖,凝神細嗅。
片刻後,她眼神微沉,這藥丸成分複雜霸道,確實隻能暫時壓製,且含有強烈的依賴性。不過在她麵前也隻是小兒科,她不動聲色地將藥丸放回瓶中,冰冷的視線掃過地上那六雙因她的舉動而微微亮起一絲微弱希冀的眼睛。
“耿風,”秦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在死寂的柴房中響起,“帶他們出來。去驛站大堂。”
被點到名字的是一個身形最為高大的男子,儘管同樣瘦削狼狽,但他抬頭的瞬間,眼神中那份屬於宮中侍衛的銳利並未完全磨滅。他深深看了秦初一眼,又瞥了一眼旁邊如同鵪鶉般的秦公公,掙紮著想要站起,鐵鏈嘩啦作響。
“鑰匙。”秦初的目光再次釘在秦公公身上。
秦公公一個激靈,慌忙又掏出另一串鑰匙,抖著手去開耿風等人身上的鐐銬。沉重的鐵鐐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耿風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強忍著虛弱和疼痛,對秦初抱拳,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激動:“屬下遵命!”他艱難地攙扶起身邊最虛弱的同伴,其餘幾人也相互扶持著,踉蹌地跟在秦初身後,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遊魂。
當他們踏入驛站大堂時,空氣仿佛凝固了。
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大半桌菜肴——熱氣騰騰的米飯,幾盤清淡的時蔬,甚至還有一小盆燉得軟爛的肉湯。食物的香氣對於這些長期處於饑餓邊緣的人來說,如同最致命的誘惑。
青竹站在桌旁,眼睛死死盯著那些食物,喉嚨不受控製地滾動著,但她強忍著,直到看到秦初的身影,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秦公公、周護衛以及另外兩個解了毒的侍衛,則如同罰站般,臉色慘白、垂手低頭地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眼神驚恐地偷瞄著秦初和那群剛被放出來的幾人。
“坐下,”秦初對著耿風等人簡潔下令,“吃。”
這一個字,如同天籟。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六人,再也顧不得禮儀,也顧不得身上肮臟,幾乎是撲到桌邊,抓起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吞咽聲、碗筷碰撞聲,在寂靜的大堂裡格外清晰。青竹也終於忍不住,小心地盛了碗湯,小口小口地喝著,仿佛在品嘗世間最珍貴的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