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恍若未聞,依舊慢條斯理地品嘗著鬆鼠鱖魚的酥脆,又啜飲了一口桃花釀,對著蘇錦微微頷首:“欽州…果然是好地方。” 仿佛地上翻滾哀嚎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蘇錦沉默地為她斟酒,指尖微涼。眼前這位公主的冷酷與從容,讓他心底寒意叢生。
“江寬,皇後最忠誠的惡犬之一,貪財好色,草菅人命…” 秦初的聲音如同在點評一件物品,“不知在這生不如死的滋味,和他對皇後的忠誠之間…他會如何選擇?”
時間在江寬撕心裂肺的哀嚎中緩慢流逝。約莫一盞茶後,秦初放下銀箸,眼神示意耿風。
耿風麵無表情地端起一杯早已備好的涼茶,將碾成細末的解藥倒入其中攪勻。
他大步走到痛苦翻滾的江寬身邊,蹲下身,一手粗暴地捏開江寬的下顎,無視他眼中瘋狂的恐懼和求饒,毫不猶豫地將那杯混著解藥的茶水狠狠灌了下去!動作帶著一種對惡徒的憎惡與發泄。
江寬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如同離水的魚。
那深入骨髓的折磨終於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隻留下無儘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癱軟在地板上,官袍被冷汗、灰塵和掙紮時蹭到的汙漬弄得肮臟不堪。臉上再也沒有半分之前的囂張與輕浮,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徹底的崩潰。
那雙曾經充滿貪婪和暴戾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著頭頂華麗的藻井,仿佛靈魂已被抽離。
江寬像一條離水的魚,全身被冷汗和掙紮的汙漬浸透,官袍皺巴巴地貼在肥碩的身體上,狼狽不堪。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他艱難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秦初,聲音嘶啞破碎:“你…你竟敢…對朝廷命官下此毒手…”
秦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隻螻蟻,聲音平靜無波:“朝廷命官?還是…皇後娘娘的爪牙?江寬,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她微微俯身,聲音壓低,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本宮並非嗜殺之人。隻要你乖乖聽話,自然相安無事。若不然…”她頓了頓,看著江寬眼中瞬間放大的恐懼,“那噬心削骨、如墜地獄的滋味,便會日日伴你左右。秦公公說,那感覺如同一次次被拖進鬼門關…不知大人,是否也深有體會?”
江寬身體劇烈一顫,殘留的官威和怨毒支撐著他最後的倔強:“休想…威脅本官!本官這就…修書京城!看你這個逃婚的公主如何自處!寧國若因此興兵,你…你就是越國的千古罪人!”
“嗬,”秦初輕笑一聲,站直身體,雪白的裙裾拂過地麵,不染纖塵,“大人請自便。你還有…一夜的時間考慮。”她目光掃過江寬慘白如紙的臉,語氣帶著一絲憐憫般的嘲弄,“明日福滿樓拍賣,還望大人…莫要太過失儀。”
說完,她不再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府尹,轉身,施施然離開了雅間。那從容優雅的背影,與地上江寬的狼狽形成了最殘酷的對比。
雅間內,隻剩下臉色複雜、心有餘悸的蘇錦,和蜷縮在地、眼神怨毒卻又被巨大恐懼吞噬的江寬。
翌日,天光未亮。
秦初下榻客棧的房門被急促而沉重的拍打聲驚醒。門外,是江寬被兩名心腹架著,發出的痛苦嗚咽。他麵色灰敗,嘴唇發紫,身體篩糠般抖動著,仿佛隨時會暈厥過去——顯然,那一夜的考慮時間,是在地獄般的折磨中度過的。
秦初不疾不徐地梳洗更衣,直到晨光熹微,才緩緩打開了房門。
耿風麵無表情地端上早已備好的半碗褐色藥液。江寬如同瀕死之人見到甘泉,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貪婪地吞咽下去。
藥液入腹,那撕心裂肺的劇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隻留下無儘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噗通一聲,堂堂欽州知府江寬,竟對著秦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肥碩的身體因殘餘的痛楚和後怕而不住顫抖,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下官…下官江寬,但憑公主吩咐!求公主…賜藥!求公主開恩!” 聲音裡再無半分昨日的囂張,隻剩下徹底的臣服與乞憐。
秦初優雅地在桌旁坐下,慢條斯理地用著精致的早點——一籠熱氣騰騰、皮薄餡足的小籠包。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跪著的隻是一縷空氣。
“江府尹,”她夾起一隻小籠包,聲音平淡,“不妨…想清楚了再說。”
“想清楚了!下官想清楚了!絕對依公主之命行事!絕無二心!” 江寬磕頭如搗蒜,聲音帶著哭腔。在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麵前,什麼皇後、什麼官威、什麼忠誠,都成了笑話!活著,才是唯一的奢望。
“很好。”秦初終於抬眼,目光如同冰錐,刺入江寬心底,“那就先把今日之事辦好。其他的…以後慢慢說。”
有了江寬這位“公正嚴明”的府尹親自坐鎮公證,以及蘇家誌在必得的決心,福滿樓的拍賣過程再無懸念。
每當秦家代表秦越咬牙切齒地報出一個高價,蘇錦便氣定神閒地在其基礎上,精準地加上一千兩白銀。這如同精準抽打在秦家臉上的耳光,讓秦越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最終在蘇錦報出十萬零一千兩的天價時,秦越憤然離席!
百年老店福滿樓的房契地契及所有字號招牌,在官府文書上,正式易主蘇家。趙家,就此退居幕後。
秦府書房。
“嘩啦——砰!哐當——!”
價值連城的古董瓷器、精雕細琢的紫檀筆架、珍貴的硯台…在秦越瘋狂的咆哮中被砸得粉碎!他雙目赤紅,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廢物!都是廢物!蘇錦!他蘇家哪裡來的狗膽!!”秦越嘶吼著,一腳踹翻了沉重的書案。
江寬垂手站在一片狼藉中,大氣不敢出,直到秦越的怒火稍歇,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秦公子息怒…福滿樓落到蘇家手裡,總好過被趙家盤活…隻要它不再是趙家的產業,我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