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月光,總帶著三分劍影,七分墨香。
當朱雀大街的晨霧還未散儘,青石板上已印著兩種足跡:一種是金戈鐵馬踏過的鏗鏘,一種是青衿布鞋碾過的從容。而蕭書生,恰是這兩種氣息的揉合劑 —— 腰間懸著的唐劍映得出大雁塔的飛簷,袖中藏著的詩卷裹得住曲江池的荷風。
初識蕭生,是在西市的酒肆。彼時他正臨窗而坐,左手按著一本翻舊的《史記》,右手食指在案幾上輕叩,節奏竟與鄰桌鏢師們談論的刀法暗合。有人笑他 “文不能測字,武不能防身”,他隻抬眼一笑,眸中閃過的光,比簷角的鐵馬更亮。後來才知,那輕叩的節奏裡,藏著的是裴旻劍術中 “一瀉千裡” 的勢,是公孫大娘劍器舞裡 “天地低昂” 的韻。
長安的劍客多如牛毛,有仗劍走天涯的遊俠,有鎮守城門的金吾衛,有隱於市井的鏢師。可蕭書生不同。他的劍,很少沾血,卻總能劈開人心的迷霧。記得上元節那天,一群惡少在曲江池畔調戲民女,他未拔一劍,隻朗聲道:“爾等可知,杜工部有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惡少們正欲動粗,卻見他隨手拾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揮毫寫下 “俠” 字。那字筆力千鈞,最後一筆斜挑而出,竟將三丈外的燈籠挑落,燈油未濺,燭火未熄。惡少們驚得麵麵相覷,終是悻悻而去。
他的書齋設在平康坊的深處,窗欞上題著 “劍膽琴心” 四字。案頭常擺著三樣物事:一把修到極薄的唐劍,一方歙州產的徽墨,一碟剛炒好的花生。訪客多是兩類人:求詩的舉子,尋路的劍客。舉子們愛聽他談 “筆陣圖”,說寫詩如練劍,起承轉合便是攻守進退;劍客們愛聽他論 “心術”,道 “俠之大者,不在於殺伐,而在於守護”。有一次,一位成名已久的劍客來討教 “破招之法”,蕭生卻遞給他一本《論語》,說:“破招先破心,若心中有愧,劍法再精也會露破綻。”
有人說,蕭書生的劍,是用筆墨喂大的。他讀《刺客列傳》時,會為荊軻擊節;臨《蘭亭序》時,能從 “之” 字的婉轉裡悟出劍法的虛實。他常說:“劍是器,書是魂。無魂之器,不過廢鐵;無器之魂,難護蒼生。” 這話聽似玄虛,卻在他身上得到印證 —— 安史之亂初起時,叛軍逼近長安,守城的將軍束手無策。是他,以一介書生之身登城,在箭雨中揮劍寫下《守城策》,字字如驚雷,竟讓慌亂的士兵重拾士氣。那夜,他的劍與筆,同作龍吟。
如今的長安,早已不是盛唐的模樣。朱雀大街的石板被馬蹄磨得發亮,西市的胡商少了許多,酒肆裡的談笑聲也添了幾分蕭瑟。可每當月光灑滿長安城,總有人看見那個身影:一襲青衫,半醉半醒,在街上遊走。劍穗輕搖,如詩行的韻腳;步履從容,似墨跡的遊走。
或許,每個時代都需要這樣的人:左手執卷,右手仗劍,既能在書海中尋得安身立命的道,也能在江湖裡護得一方安寧。而蕭書生,便是長安寫給時代的一首詩,既有 “大漠孤煙直” 的豪,也有 “潤物細無聲” 的柔。
翻開這本書,你會看見長安的風骨,看見劍客的柔情,更會看見:原來筆墨可以作劍,原來書生亦可稱俠。
當你讀到某一頁時,若聞到淡淡的墨香裡混著一絲劍穗的檀香,不必驚訝 —— 那是蕭書生,正從字裡行間,向你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