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這不能停車。”
“我明明開到停車位裡了。”
江陽剛把卡羅拉開到紡織廠的停車區，便瞅見戴工牌的停車管理員大爺使勁拍打車窗玻璃。
江陽拉上手刹，推開車門：“一會兒就走。”
“那也得挪車！”
“為啥啊？停車費少不了你的。”
“後胎壓我腳了！”
江陽趕緊重新把車挪好，對著大爺一頓道歉，掏出手機想給大爺掃個紅包，才反應過來，現在是2015年，微信支付處於快速發展尚未普及階段。
連停車費付的都是現金。
塞一張100元的紅票子，加一包軟中華，大爺才眉開眼笑。
重生回到10年前，社會風氣還沒那麼敗壞，換做是前世，不訛江陽3萬5萬的，這事沒個完。
大爺咧嘴笑：“來紡織廠搞對象啊小夥子？”
“不搞對象，搞女團。”
江陽嘴裡呼呼冒著白氣。
現在是11月1日，即便是魔都，這段時間溫度低的時候也快到零度，秋衣秋褲都穿上：“就是去對麵貼個招聘廣告，招個好看的廠妹搞女團。”
女團？
啥玩意？
打仗的麼。
大爺聽不懂，時代發展快，很多年輕人從互聯網上傳出來的新鮮詞彙聽得一頭霧水的。
看江陽掏出火機給大爺點上煙，大爺多說兩句：
“去年年初來一批縫紉女工，有個小姑娘長得挺標誌的，嘴甜愛笑，幫我帶過幾回豬腳飯，叫什麼躍來著……”
“楊超躍？”
“哎對對，好像就是這名，江蘇妹子，給我帶的豬腳飯辣得嘴唇冒泡。”
果然，中午在街角沙縣看見的漂亮妹子，就是楊超躍。
幸好係統提醒得及時，不然等楊超躍以後成為大明星，就沒法從對方身上薅屬性。
畢竟他的係統，叫小花養成係統。
養成係統綁定對象後，提升對方的能力，江陽能從對方身上獲得成倍的反饋，包括但不限於音樂，演技，舞蹈方麵的能力。
具體效果如何，江陽自己也不清楚，楊超躍也才是自己第一個目標。
揣著打印好的a4紙和膠水，來到招聘欄前，上麵貼滿各種泛黃的招工招租廣告。
角落粘貼一張“高薪誠聘ktv公主”的傳單，邊角卷曲，夾雜著油汙和灰塵。
紡織廠機器轟鳴聲一陣陣的響。
空氣中飄著棉絮和機油味。
“一個月開5000的工資，會不會太高了？按爸媽給我創業的10萬積蓄，以及花銷，搞不好發不出工資人家一年後還得進廠。”
“算了，先把楊超躍簽到手再說。”
貼完招聘廣告，經過一家張貼英雄聯盟ll聯賽海報的網吧，網吧門口幾個黃毛少年蹲著扒盒飯，手機外放《我的滑板鞋》。
旁邊沙縣玻璃門上“wifi密碼：88886666”的貼紙卷了邊，混著《小蘋果》鼓點震得吊扇直晃。
江陽推門進去，剛坐下發現塑料凳裂了口，用透明膠粘著。
正值飯點時間，店裡有兩桌穿著破洞牛仔褲和鬆糕鞋的顧客在用餐。
江陽點了份豬腳飯，抽張紙巾擦乾淨手指頭上的膠水，默默等待。
斜對麵的位置，正是招聘欄。
快到點下班了，有心謀求更好工作的女工出門就能看見。
熱氣騰騰的豬腳飯端上桌，江陽剛扒拉兩口，便看見烏泱泱一群穿著製服的女工從紡織廠大門出來。
女工們的製服袖口沾滿線頭，流水線機器轟鳴聲壓過街角攤檔的吆喝。
大部分女工對於招聘欄上的廣告視而不見，徑直離開，有少部分駐足停留幾秒，掏出手機給江陽打電話。
江陽通通掛斷。
因為不是他要找的姑娘。
這種守株待兔的等待，一等就是10天。
等到11月11日，手機新聞裡鋪天蓋地全是淘寶雙十一的促銷活動。
在紡織廠女工們踩著夕陽下班時，江陽再次來到這家沙縣店，點了份餐，偏頭看去，10天前貼在招聘欄上的傳單都發卷了。
沒一會兒，便注意到一個妹子在招聘欄前晃悠。
少女從廠房陰影邁入招聘欄底下的夕陽裡。
巴掌大的小臉，瓊鼻微翹，褪色工裝褲膝蓋處磨出毛邊，隨著步伐一開一合，手裡捏著啃了一半的饅頭像是上一頓飯留下來的。
頭發隨意紮起，臉上沾著棉絮，肌膚白皙。
江陽一眼便認出，這是他要找的姑娘。
因為麵前的控製麵板上，出現係統提示：【發現潛在養成對象，楊超躍，是否綁定？】
江陽毫不猶豫的選擇否。
目前隻有一個綁定位，按照係統的意思，必須把楊超躍養成到一定程度，至少薅到2點屬性，才能解鎖下一個綁定位。
萬一自己和楊超躍處不來，薅不到屬性，豈不是浪費位置。
招聘欄鐵皮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楊超躍盯著招聘廣告上月薪5000的字樣，指尖無意識摳著工裝褲的破洞，喃喃念著：“包吃住，提前發工資……”
身旁傳來三十多歲流水線女主管的聲音：“我們廠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3500，這上麵一個月五千，還包吃住，哪有那麼好的事，肯定又是個騙小姑娘的皮包公司，指不定是拉去夜場陪酒的呢！”
聞言，楊超躍歪了歪腦袋離開，沒走幾步卻又折返回去。
要不打電話問問看？
自己的學曆，本來就很難找到一份好工作。
在紡織廠一個月3500，去掉夥食費以及和廠房室友平攤的房租水電費，剩下的錢有時候不夠自己花的，偶爾還要向老家辛苦乾活的老爸救濟。
小時候爸媽離婚，媽媽有新家庭了，也生了新的孩子。
農民工家庭長大的孩子，在經濟壓迫的窒息感中成長，得到的關愛一片荒涼。
老爸辛苦把她養大。
當初輟學出來，才知道大城市並非像偶像劇裡演的那樣美好。
有錢人才能在這裡過上愜意自在的生活。
錢一點也不好賺。
好想每個月能給老爸轉點錢，讓老爸在工地不用那麼辛苦，也讓老爸心裡踏實一些不用擔心自己。
過年回家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老爸佝僂的背，還有工地安全帽下花白的鬢角。
楊超躍反複確認江陽招聘廣告上寫著的“包吃住”和“零經驗可培訓”字樣，猶豫地掏出老式翻蓋諾基亞手機。
手機殼上hello kitty的漆皮斑駁脫落，楊超躍手指在撥號鍵上反複摩挲。
膝蓋並攏，肩膀內扣，微微彎著脊背。
自卑與渴望交織。
她當然知道什麼是女團。
畢竟在這個韓流侵襲的時代，exo，bigbang之類的男團在幾年前就已經火起來。
紡織廠裡的同事經常模仿少女時代成員的發型梳妝打扮。
如果能成為女團，不需要多火，隻要能在電視上露露臉，自己一定能成為全村的驕傲。
老爸也不用被工頭罵了。
不想再為了50塊加班費點頭哈腰。
不想在招聘廣告前反複徘徊。
不想告訴家人自己在大城市裡打拚留下的眼淚。
特彆想在老爸打電話問自己過得怎麼樣時，自己能發自內心實話實說的告訴老爸自己過得很好。
落日餘暉，棉紡廠的夕陽把楊超躍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同一條看不見儘頭的流水線。
“您好。”
深棕色木製餐桌上的玫瑰金ihone6響起鈴聲，江陽接通電話，聽筒裡傳來楊超躍禮貌客氣中夾雜幾分緊張的甜美嗓音，混合街邊汽笛聲，和小販叫賣聲：
“我在我們紡織廠門口看見一則招聘廣告，說是招女團，請問是聯係您嗎？”
江陽聞言，第一想法就是，如果能夠簽下楊超躍，需要訓練一下她的普通話發音。
畢竟是江蘇鹽城村裡來的妹子，江淮官話味道很重。
平翹舌音混淆，“招”說成“遭”，“是”說成“四”。
應該還有前後鼻音不分，具體的江陽沒聽出來，因為他自己也改不了這臭毛病。
“你好。”
江陽偏頭便看見楊超躍縮著腦袋，緊張兮兮的在招聘欄前來回踱步，他笑道：
“我是陽光娛樂人力資源部經理，你那裡有點吵，聽不太清楚。”
“奧奧，您稍等一下。”
陽光娛樂？聽上去是娛樂公司名字。
人力資源部經理？
似乎職位很高。
感覺很正規的樣子。
楊超躍往街角跑去，找到個僻靜的地方，才小心翼翼的和江陽聊起來：“真的不用會唱歌，可以培訓嗎？我五音不全，肢體協調能力也很差勁，但是能乾活，我可以搬箱子……”
還真是實話實說。
江陽樂了。
女團不需要搬箱子，但楊超躍未來可以搬運流量。
“女團名額還剩下最後一個，電話裡聊不清楚，你知道的，女團外形很重要，也就是顏值方麵有要求，我需要麵試才能了解你的情況，如果通過的話，可以提前發放一個月的工資。”
提前發工資？
也就是說，隻要被選上，就能白白得到5000元。
多好的工作啊。
等不及明天，隻剩下最後一個名額，很容易被人搶走，楊超躍應道：“您現在有時間麵試嗎？”
“這個時間點，公司下班了。”
“可以給我個機會嗎，我學習能力很強，也很能吃苦的，打掃衛生的活我也能乾。”
“行，你定個地點吧，我帶上合同過來，希望你能通過，我也儘早完成這項公司交給我的任務。”
詳聊幾句，掛斷電話。
江陽瞄見楊超躍飯也顧不上吃，急匆匆的往紡織廠跑，應該是去換身正式的衣裳，應對即將和他的麵試。
麵試地點定在離廠區有兩條街遠的星巴克。
幸好是楊超躍定的麵試地點，省得他臨時租個像模像樣的公司崗位，否則人家警惕心理強一些的話，搞不好在簽合同前就會發覺，自己這公司，確實是個騙小姑娘的皮包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