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掏出紙筆,根據楊超躍目前的表演特色,給楊超躍增添幾段台詞。
由於楊超躍目前是體驗派的表演方式,所以設計出來的台詞,需要植入與楊超躍真實經曆共振的情感按鈕。
並且台詞不能密集,每段預留幾秒喘息間隙,供楊超躍情緒發酵。
台詞設計好後,江陽把紙條遞給楊超躍:“台詞不是定死的,大概意思是這樣就行,到時候你可以自由發揮,現在我們先走一遍戲。”
“走一遍戲?”楊超躍有些不明白。
“走戲的意思就是,進行拍攝前簡單的排練,既要保持表演的真實性,也要防止過度消耗情緒,你接下來的表演情緒是外放的,所以你的情緒不能提前消耗掉。”
“奧奧,明白咧。”
兩人站在麵攤邊,互相對著台詞。
並沒有表演,隻是對著空氣念詞,防止正式表演時情緒透支。
先是楊超躍主動和黃壘互動的台詞。
念叨台詞時,膝蓋微彎表示下跪了,額頭輕點表示磕頭了。
接著是和江陽的互動。
激烈戲份走戲時,隻走個過程,情緒留在正式表演的時候釋放出來。
楊超躍的哭戲隻念台詞,不流淚,儘量輕鬆。
目的還是不提前消耗掉楊超躍的情緒。
畢竟走戲不是在排練完美,而是在消滅所有不完美的可能性。
既保持專業克製,又為正式表演時的火花留出空間。
江陽和楊超躍走戲幾遍,各自對接下來的表演滾瓜爛熟,隻等著黃壘到來。
半個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
江陽按部就班的在麵攤前和麵,楊超躍鬼鬼祟祟的在江陽的麵攤邊轉來轉去,等著黃壘過來觸發劇情。
看著熱鬨的街市,聽著賣炊餅的吆喝聲,漆匠刷子的沙沙聲,織布機的哢噠聲,楊超躍恍惚覺得自己真成了曹魏街市裡苟且偷生的女乞丐。
“真的已經開始錄製了嗎,攝像機在哪裡?”楊超躍張望周圍,臟兮兮的手指抓住自己袖口的布條。
“看見那家店鋪沒,二樓那扇關著的窗戶後麵有個主機位,拍街道全景。”江陽用擀麵杖指向店鋪二樓。
楊超躍抬頭看去,果然透過二樓窗戶的鏤空雕花,看見後麵夾著的攝像機。
一看見攝像機,楊超躍忽然就緊張起來:“還有嗎?”
“多著呢,街口的水井裡估計藏著一個,拍人群圍觀的鏡頭,那輛驢車的稻草堆裡有一個,還有那麵旗杆,金屬管是中空的,裡麵也藏了一個用來俯拍。”
江陽發動自己的屬性,周圍的攝像頭一個個被他發覺出來。
令他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是。
道具師發給楊超躍的乞丐陶碗裡,居然也藏著一個微型鏡頭,顏色和陶碗一致,不仔細看真難發覺。
陶碗正在被楊超躍捧著,應該是用來拍攝c嘉賓給乞丐施舍的鏡頭。
江陽本想把這事告訴楊超躍,但是回頭看見她的手指死死摳住陶碗邊緣,指節發白,碗中銅錢隨著顫抖叮當作響的緊張模樣,他決定還是不說。
“緊張啊?”江陽問了句。
“不,不緊張,走戲都走了好幾遍,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楊超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嘴角扯出個僵硬的弧度,低頭用臟袖子猛擦陶碗。
這樣的表現,倒在江陽的意料之中。
很正常,今天是楊超躍正兒八經在攝像機前表演,而且還是和c嘉賓互動的戲份,如果不是被他帶著,一般的群演不會如此順利的走到這個有在電視上多鏡頭露臉的機會。
相應的,也需要承受一般群演難以承受的壓力。
隨著曹魏街的街頭喧嘩起來,身著便裝的跟焦員和跟拍d,出現在街頭。
楊超躍仿佛預料到什麼,探頭看去,便看見頭戴綸巾,粘貼短須絡腮胡,身穿淺藍色亞麻質地長衫,腳踩黑布鞋的黃壘拐入進曹魏街。
這是諸葛亮的裝扮。
袖口與領口繡有符合黃壘神算子人設的八卦紋。
後擺開衩設計,便於他和其他c嘉賓互動時奔跑追擊。
手持木質鵝毛扇,扇麵印有《極限挑戰》的lo。
即便昨天試戲過了,彩排也完成了,剛剛還和江陽走戲好幾遍,可是,真正當黃壘出現在街頭時,聽著熱鬨的喧嘩聲,楊超躍心跳控製不住的砰砰砰加快。
緊張得雙腿像踩棉花一樣發軟。
她低著頭,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心越來越亂。
江陽注意到楊超躍的不對勁,放下手裡的麵團,給楊超躍做思想工作:“接下來要演的劇情,還記得吧?”
“記得。”楊超躍麵露難色,無意識的摳著指甲:“但是我現在有點難進入狀態。”
“不著急,我們的位置靠近結尾,黃壘正在和其他群演互動,還沒那麼快過來,我們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楊超躍第一次麵對這麼多機位拍攝。
她不是科班出生,一個月前隻是個廠妹,一下子來這麼大的場麵,難免會焦慮。
這很正常。
更何況,一會兒還要和c嘉賓互動,心態難免不穩。
每個群演衣服上都夾著麥克,進行收音。
在開拍前,統籌告訴過大家,在拍攝過程中,不能說和角色戲份無關的話。
原則上來說,的確是這樣。
這些原則問題,江陽眼下當然不會考慮,最要緊的,是幫楊超躍進入角色狀態。
在這之前,他覺得有必要提醒楊超躍一句:“引導你進入角色狀態後,很可能會沉浸在角色狀態中,難以脫離,遭遇情緒反噬。”
“沉浸在角色狀態中?”楊超躍沒太聽明白,視線有些飄忽。
“簡單來說,就是把現實和戲份混淆,一時半會無法走出來。”
“有這麼嚴重?”
這有些超出楊超躍的認知。
演戲,還能演得分不清現實?
陽哥是認真的,不像在開玩笑。
眼下,顧不得多想,曹魏街的c嘉賓隨時會來,一看見這條街上密密麻麻的攝像頭,她就緊張得犯怵:“沒事的,陽哥,幫幫我。”
……
導播車裡。
嚴閔看著多畫麵分割器,注意到角落曹魏街的全景拍攝畫麵。
他眼尖的感覺到異常。
有戴道具銀鐲的老板娘,用竹提子從陶甕舀酒。
有群演扮演漆器匠,在店口給木盒刷朱漆,進出的客人很自然的躲避滴落的漆液。
有扮演織工的群演,在街角支起腰機織麻布,腳邊堆著染壞的布頭。
所有群演,都在維持自己的角色人設。
有兩人例外。
一個是扮演麵攤老板的江陽,另一個是扮演女乞丐的楊超躍。
按照人物設定,江陽這時候應該賣力的和麵,楊超躍應該偷偷摸摸的在麵攤周圍晃悠,等著c嘉賓過來互動。
可是此刻。
兩人卻來到麵攤旁,在聊著什麼。
閒聊麼?這是要扣工資的!
嚴閔微微蹙眉。
一般這種情況,他會直接讓場記過去批評提醒。
偏偏昨天江陽和楊超躍試戲的表現,讓他印象深刻。
“按道理來說,這倆人不會犯這種錯誤才對,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嚴閔指著多畫麵分割器的角落裡曹魏街的畫麵,對攝影執導說道:“把這個畫麵,調到主屏幕。”
曹魏街的畫麵,調到主屏幕上。
畫麵占比增大。
可以清楚真切的看見每一個群演的活動軌跡,收音效果很好,聲畫聯動,音色嘈雜。
“再放大,主要看這倆人。”嚴閔指著江陽和楊超躍的位置,眉頭突然一跳。
畫麵再次放大,定格在靠近街尾的麵攤位置。
攝影指導這才察覺異常:“又是昨天那倆偷懶談戀愛的群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