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尤其是那些婦道人家,哪裡見過這陣仗?
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被逼得當眾痛哭流涕,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這太欺負人了!”
“峰子,彆哭了,孩子,快彆哭了!”
那對“苦命鴛鴦”的哭聲,簡直是往滾油裡潑了一瓢涼水,瞬間讓整個院子的沸騰都凝固了,隻剩下“刺啦”作響後的一片狼藉和尷尬。
尤其是村裡的婦道人家,心腸最軟,看不得這個。
一個在外麵九死一生回來的漢子,一個可憐巴巴的聾啞媳婦,就想搭夥過個日子,怎麼就礙著彆人眼了?
“哎喲,作孽啊!”一個平日裡就愛掉眼淚的張大娘,第一個沒忍住,掏出手絹開始抹眼淚:“王二虎,你個天殺的!你看看你把人家孩子逼成啥樣了!你還有沒有良心!”
這一嗓子,就像是拉響了總攻的號角。
“就是!欺負孤兒寡母的,算什麼本事!”
“王二虎!你今天必須給峰子和他媳婦兒磕頭賠罪!”
“賠罪?磕頭就算完了?他那張臭嘴說的叫人話嗎?就該拿針給他縫上!”
村民們的怒火,被許峰那一番驚天動地的表演徹底引爆,矛頭調轉一百八十度,化作無數唾沫星子,劈頭蓋臉地砸向了癱在地上的王二虎。
王二虎徹底懵了,他想不通,怎麼前一刻自己還占著“大義”的製高點,下一秒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混賬王八蛋?
他看著抱著媳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峰,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這小子,他娘的是不是哭喪專業的?
李寡婦一看風向不對,早就縮到了人群最後麵,悄悄地往自家方向挪,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張大爺拄著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頓了頓,走到王二虎麵前,臉色鐵青:“二虎!道歉!”
王二虎被幾個年輕後生從地上薅了起來,他看著許峰,又看看周圍一張張憤怒的臉,心裡又怕又恨,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我……我憑啥……”
“啪!”
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沒忍住,一個大嘴巴子就扇了過去:“你個狗日的還敢犟嘴?趕緊給峰子道歉!”
王二虎被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心裡那點骨氣也徹底沒了。
他知道今天不低頭,怕是走不出這個院子。
他被眾人推搡著,踉踉蹌蹌地走到許峰麵前,耷拉著腦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許峰……對不住了……”
許峰還在那兒抽噎,聞言,他緩緩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滿是“悲憤”和“委屈”,他一把推開王二虎,哭聲更大了:“道歉?道歉有什麼用!啊?!”
他指著自己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林雪,聲音淒厲:“我媳婦兒受的委屈,能用一句‘對不住’就抹平嗎?她以後在村裡怎麼做人?”
“大夥兒以後怎麼看她?是不是一看到她,就想起今天你王二虎要扒她褲子的事兒?”
這話太誅心了。
村民們一聽,是啊,這名聲上的損傷,可不是一句輕飄飄的道歉能彌補的。
尤其是對一個女人家來說。
“不行!光道歉不行!”
“必須賠償!賠錢!賠糧食!”
“對!不賠償這事兒沒完!”
人群再次鼓噪起來。張大爺也點了點頭,覺得這法子公道。
“王二虎,你家不是還有半袋子苞米麵嗎?拿出來!給峰子家賠罪!”
一聽要賠糧食,王二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炸了毛:“憑什麼!我讓他媳婦兒給我打成這樣,我沒管他要湯藥費就不錯了,還讓我賠糧食?門兒都沒有!”
他這副要錢不要臉的滾刀肉模樣,再次激怒了村民。
幾個漢子已經開始挽袖子,眼看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許峰卻忽然止住了哭聲。
他用袖子擦了擦根本沒幾滴眼淚的臉,拉著林雪,用一種帶著濃濃疲憊和辛酸的語氣說道:“算了……算了……”
他擺了擺手,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大夥兒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我也不要他賠什麼了。”
眾人都是一愣。
許峰歎了口氣,看了一眼牆角那張弓,眼神複雜地說:“說到底,今天能打著獵物,也多虧了二虎兄弟……把弓借給了我。”
“也算……也算是有恩於我。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我認栽了。”
他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大度”,那叫一個“以德報怨”。
村民們聽了,心裡對許峰的同情和讚許,瞬間就達到了。
你看看人家峰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念著彆人借弓的恩情!這心胸,這氣度!
再看看王二虎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峰子,你就是心太善了!”張大娘心疼地說道。
一個腦子轉得快的年輕人忽然一拍大腿:“哎!有了!”
他指著牆角的弓箭,大聲說道:“王二虎,你小子反正也不會打獵,留著這弓也是個擺設!峰子用著正好!”
“我看,你也彆賠什麼糧食了,就把這弓箭,賠給峰子!這事兒就算兩清了!”
這提議,簡直是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裡。
“對!這個主意好!”
“寶劍贈英雄,好弓配獵人!這弓就該是峰子的!”
“王二虎,你答不答應?”
王二虎眼珠子都瞪圓了。
那可是他爹留下的遺物,雖說他自己拉不開,但那也是個念想,更是他家曾經是獵戶的身份象征。
讓他把弓賠給許峰?這比要他的糧食還讓他難受!
“不行!那是我爹的……”
“你爹的怎麼了?你爹留給你,是讓你拿去欺負人的?”
張大爺的拐杖重重敲地:“你要是不答應,行啊!那就按剛才說的,賠半袋子苞米麵!現在就回家去取!我們大夥兒跟你一起去!”
半袋子苞米麵,那可是他家一個月的口糧。
王二虎看著虎視眈眈的眾人,又看了看許峰那張“悲痛欲絕”的臉,知道自己今天不放點血是過不去了。
一邊是口糧,一邊是沒啥大用的弓。
他咬了咬牙,心疼得像是被剜了一塊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行……弓……弓給他了!”
“光說不行!你得當著大夥兒的麵,說清楚!這弓以後就是許峰的了,跟你王二虎再沒半點關係!”
王二虎屈辱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他閉上眼,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弓!以後就是他許峰的了!行了吧!”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張大爺見事情解決,揮了揮手,開始疏散人群。
村民們心滿意足,覺得今天做了一件大快人心、匡扶正義的好事,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臨走前,還不忘安慰許峰幾句,順便鄙夷地瞪王二虎一眼。
王二虎失魂落魄地被兩個同夥架著,離開了許峰家的院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破敗的院門,眼神裡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許峰!還有那個小賤人!你們給老子等著!
今天這筆賬,老子早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院子裡,終於恢複了安靜。
許峰看著人群散儘,臉上那悲痛欲絕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
他鬆開一直緊抱著林雪的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行了,彆哭了,人都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