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許峰便醒了。
昨晚那場火氣未消的鬨劇,讓他睡得並不安穩。
他睜開眼,就看見林雪已經起身,正輕手輕腳地在屋裡忙碌。
她已經將屋子簡單收拾過,昨晚打鬥弄亂的桌椅也擺放整齊。
灶膛裡燃著火,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醒了?”林雪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熱水走到床邊,聲音很輕。
她將水盆放在床頭的小凳上,又拿起一條乾淨的布巾遞給許峰。
許峰坐起身,接過布巾,看著她。
晨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臉上,顯得恬靜而溫柔。
昨夜那股子旖旎被打斷的火氣,在這一刻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洗了臉,林雪又遞上一杯溫水和一小撮鹽。
條件簡陋,隻能用鹽水漱口。
許峰漱完口,感覺清爽了許多。
他看著林雪忙碌的背影,心裡琢磨著,這小娘們兒,除了身世複雜點,倒真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早飯是稀粥配鹹菜,還有兩個昨晚村民送來的雞蛋,被林雪煮熟了。
許峰剝著雞蛋,忽然想起一事:“雪子,你以前是學醫的,對牙膏這玩意兒,有研究沒?”
林雪正在小口喝粥,聞言抬起頭,放下碗,在他手心寫道:“牙膏?知道。主要成分是摩擦劑、發泡劑、芳香劑,技術不難。”
“哦?”許峰眼睛一亮:“那你能做出來嗎?”
林雪點點頭,又寫:“可以。隻是材料需要找。”
“太好了!”許峰一拍大腿:“你先琢磨著,看看咱們這山裡能找到什麼替代材料,先做點出來。”
“奶奶的,天天用鹽水刷牙,嘴裡淡出個鳥來。要是能賣,就當個營生,賣不出去,咱們自己用也好。”
林雪抿嘴一笑,點了點頭。
對她而言,能為這個“家”做點什麼,讓她感到安心。
吃過早飯,許峰拿起牆角的獵弓和箭囊,準備出門。
昨晚雖然把王二虎收拾了一頓,但山裡的營生不能斷,還得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藥材或者獵物。
林雪見他要出門,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快步走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箭囊的背帶,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弓弦。
她的動作輕柔細致,像是在送彆即將遠行的丈夫。
“我一個人去就行。”許峰拍了拍她的手:“山裡那些藥材,我大概都知道長什麼樣了,順路看看。你在家把門看好。”
林雪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她跟在許峰身後,送他到院門口。
當許峰邁出院門時,林雪忽然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帶著些許生澀,卻異常標準的日語輕聲道:“いってらっしゃいませ、あなた。” 路上小心,夫君。
許峰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小娘們兒,還真把日本那套繁文縟節給帶來了。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比起屯子裡那些嗓門粗大、動不動就揮拳頭的東北虎娘們兒,這小林雪子溫柔順從的樣子,確實……彆有一番滋味。
娶個鬼子娘們兒當媳婦,好像也不賴?
他心裡冒出這麼個荒唐的念頭,隨即搖了搖頭,大步朝著山林走去。
……日子要過,肚子要填,山裡的營生不能停。
剛走出村口不遠,就看見前麵歪歪扭扭地走著幾個人影,正是王二虎和他那幾個“哼哈二將”。
胖子一隻手用破布條吊在胸前,另一隻手還扶著那把破舊的獵弓。
瘦子弓著腰,時不時捂著肚子咳嗽。
那個被許峰點了喉嚨的矮個子,脖子上纏著塊黑乎乎的布,漲紅了臉,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怪聲。
王二虎自己也是鼻青臉腫,走路姿勢有些怪異,顯然昨晚那頓打沒白挨。
這幾個人看見許峰從後麵走來,像是見了貓的老鼠,下意識地就想往路邊躲,隨即又梗著脖子,加快了腳步,拚命往前趕。
許峰幾步追了上去,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
“喲,這不是王二虎嗎?帶著隊伍這是要去哪兒啊?”許峰的聲音不鹹不淡。
王二虎腳步一頓,猛地回過頭,另外三個也跟著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許峰。
“許峰!你……你想乾什麼?”王二虎色厲內荏,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柴刀。
許峰像是沒看見他的小動作,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他們麵前:“跑那麼快乾什麼?我還能吃了你們不成?”
胖子下意識地往王二虎身後縮了縮。瘦子則警惕地盯著許峰手裡的弓。
王二虎哼了一聲,彆過臉:“我們去哪兒,關你屁事!”
“是不關我事。”許峰點了點頭:“不過看你們這架勢,家夥事兒都帶齊了,莫不是要去山裡發財?”
“少他媽廢話!”王二虎被戳中心事,有些惱羞成怒:“老子們去打獵!怎麼,這山是你家開的,隻準你許峰打獵,不準彆人去?”
許峰上下打量了王二虎一番,又掃了一眼他身後那三個歪瓜裂棗,嘴角勾了勾:“打獵?就憑你們幾個?”
他指了指胖子吊著的胳膊,又指了指瘦子那病怏怏的樣子:“一個手殘,一個癆病鬼,還有一個啞巴。王二虎,你這是帶著他們去打獵,還是去給山裡的野獸送點心?”
“你!”王二虎氣得臉都紫了,昨晚的恐懼被這句話激起的怒火衝淡了不少:
“許峰,你少瞧不起人!我爹當年可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老獵戶!我王二虎再不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哦?虎父無犬子啊。”許峰拖長了調子:“那我可得祝你好運了。千萬彆空手而歸,不然我家那炕,可就沒著落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待會兒進了山,離我遠點。要是敢跟我搶獵物,小心我的拳頭,可不像昨晚那麼客氣了。”
說完,許峰不再理會他們,抬腳便要繼續往前走。
“站住!”王二虎被許峰那副輕蔑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往前一步,攔住了許峰的去路。
許峰停下腳步,側過頭看著他。
“許峰,你彆太狂了!”王二虎梗著脖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許峰臉上了。
“我就是這麼狂,你能怎麼著?”許峰反問。
王二虎被噎了一下,隨即吼道:“老子今天非要讓你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獵手!我今天打的獵物,絕對比你多!”
“是嗎?”許峰挑了挑眉:“那我可看好你。加油,畢竟盤個炕,修個門,都得花不少錢。”
王二虎被“錢”字刺了一下,眼珠子一轉,惡向膽邊生:“許峰,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手?”
“賭什麼?”許峰似乎來了點興趣。
“就賭今天的獵物!”王二虎惡狠狠地說:“要是今天我打的獵物比你多,盤炕的事一筆勾銷!你今天打到的所有東西,也都歸我們!”
“要是你贏了,我們打到的東西,全歸你!怎麼樣,敢不敢?”
他身後那三個小弟一聽這話,臉都白了。
胖子想開口勸,被王二虎一個凶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許峰看著王二虎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不敢。”
“……”
王二虎準備好的一肚子嘲諷和激將法,全卡在了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