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峰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法。
拖延時間,然後想辦法搞到報紙。隻要能證明戰爭結束了,這幾個走投無路的日本兵,對他來說,就不再是致命的威脅,甚至……可能成為可以利用的棋子。
小野田死死地盯著那塊岩石,眼神陰晴不定。
放他走?
他不敢。
他信不過這個神秘的支那人。萬一他回去就帶著蘇軍或者中國軍隊來圍剿,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可不放他走,就這麼耗著?
他們耗不起。他們的糧食已經見底,伊藤的病也越來越重。
更重要的是,他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叫囂著,想要知道真相。
他想看看那份報紙,想親眼確認,他們為之奮鬥、為之犧牲的帝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選擇,太難了。
山風嗚咽,吹過林間,卷起地上的枯葉,氣氛肅殺而又膠著。
小野田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感覺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是未知的深淵,退後一步則是緩慢的死亡。
“怎麼能信你!”
一直沉默的田中再次怒吼起來,他用槍指著岩石,眼睛赤紅:“放你跑了,你肯定會馬上帶著蘇軍過來!你是想設計陷阱害我們吧!”
他的話,也正是小野田最大的顧慮。
許峰在岩石後,聽得分明。
他知道,光靠一張空頭支票,還不足以讓這些多疑的亡命徒放自己離開。
必須再加點碼。
許峰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陷阱?三杆槍,沒剩多少的子彈。一個病號同伴,已經見底的糧食。對付你們,我需要帶蘇軍來嗎?”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我一個人就夠了。”
這番話,如同三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小野田三人的心上。
他們最不願麵對,卻又血淋淋的現實,被許峰毫不留情地揭開了。
是的,他們現在就是三隻喪家之犬。虛弱,饑餓,彈藥匱乏。
彆說蘇軍的正規軍,就算來一夥裝備精良的土匪,他們都未必能應付。
小野田的臉色變得鐵青。
許峰的狂妄,深深地刺痛了他作為帝國軍官的自尊。
但他又無法反駁。因為許峰說的,是事實。
而這番話,也讓他下定了決心。
不能放!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他不僅身手敏捷,心思更是縝密得可怕。
他能輕易看穿他們的窘境,甚至能精準地戳中他們信仰的軟肋。
這樣的人,一旦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相比之下,那個已經嚇得屁滾尿流的王二虎,反而更好控製。
想到王二虎,小野田才猛地驚覺,腳邊那幾隻聒噪的蒼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回頭一看,原地隻剩下一個抖如篩糠的啞巴。
“八嘎!”小野田低聲咒罵了一句,心裡對王二虎的殺意,甚至超過了對許峰的。
但他現在顧不上那條逃走的狗了。
他向田中和伊藤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決絕。
先拿下他!
小野田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田中會意,端著槍,開始緩緩向左側移動,試圖繞到岩石的側麵。
而伊藤,則強忍著咳嗽,從山洞裡拖出一塊石頭,架起步槍,作為臨時的狙擊點。
他們要形成交叉火力,徹底封死許峰的退路。
許峰靠在岩石上,看似平靜,實則早已將雷達開啟到了最大功率。
那三個代表生命的光點,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呈現出來。
一個最亮的光點依舊在洞口附近,但位置有了微小的調整,顯然是在尋找更佳的射擊角度。
一個稍暗的光點正在緩慢地向他的左側移動,移動軌跡形成一個弧形,意圖非常明顯。
而最暗淡的那個,有規律閃爍的光點,則在洞口偏右的位置停了下來,亮度似乎因為激動和病症,閃爍得更加劇烈了。
一張無形的包圍網,正在緩緩收緊。
許峰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裡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談判已經破裂,接下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殺了。
他緩緩地,無聲地,從背後的箭囊裡抽出一支箭。
這是一支特製的箭。箭頭是三棱形的,淬過火,比一般的獵箭更具穿透力。
這是他壓箱底的寶貝,輕易不用。
搭箭,拉弓。
他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弓弦被緩緩拉開,發出極其輕微的“嘎吱”聲,被山風的聲音完美地掩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他能聽到自己胸腔裡有力的心跳,能聽到林間樹葉的婆娑,能聽到遠處那病鬼壓抑不住的咳嗽聲。
他腦海中的雷達圖上,代表田中的那個光點,已經繞到了他的左側七點鐘方向,距離他不過三十米。
這個距離,對於步槍來說,幾乎是必中的。
就是現在!
許峰猛地側身,從岩石後探出半個身子!
他沒有去看洞口的小野田和伊藤,他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個威脅最大的移動靶,田中!
田中也沒想到許峰會突然出現。當他看到許峰那張冷漠的臉時,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地就要舉槍射擊。
但他快,許峰的箭更快!
“嗖!”
一聲尖銳到極致的破空聲響起!
黑色的箭矢,像一道複仇的閃電,撕裂了三十米的空間,帶起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
田中隻覺得眼前一花,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撞在了他手中的三八大蓋上!
“當!”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山穀!
田中虎口劇震,步槍脫手而出,在空中打了幾個旋,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亂石上。
他整個人更是被那股巨大的衝擊力帶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手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斷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又看了看那支被射飛的步槍,整個人都傻了。
他想不明白,一支箭,怎麼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與此同時,洞口的伊藤也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再次響起,子彈打在許峰剛剛探身的位置,碎石四濺。
但許峰早已在箭矢離弦的瞬間,就縮回了岩石後麵,動作快如鬼魅。
一擊得手,他沒有絲毫戀戰,轉身就朝著與鬼子相反方向的密林深處,狂奔而去!
“八嘎呀路!”小野田氣得目眥欲裂,他端起槍,朝著許峰消失的方向胡亂地開了兩槍,卻隻打斷了幾根樹枝。
他跑到田中身邊,看著田中那扭曲的手腕和滿臉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遠處那支被射落在地的步槍,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支黑色的箭矢,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步槍的槍機部位。整個槍機都被射得變了形,箭矢死死地釘在上麵,可見力道之恐怖。
這哪裡是箭?這分明就是一發炮彈!
小野田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個支那人……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