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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為什麼她不記得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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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離開?

是啊,如果無法離開怎麼辦?

桑餘緩緩抬起頭,月光在她眼中凝成兩汪寒潭。

"那就拜托你,"她聲音輕得像雪落,懇求道:"請把我的屍體帶出去吧。"

季遠安身形猛地一滯。

"骨灰撒在江南就好。"桑餘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水光,"師父說……江南的春天很美。"

桑餘想,她還沒有見過江南呢。

這句話像刀子捅進季遠安胸口。

從前,桑餘也有願景,她說等祁蘅登基了,她就一位遊山玩水做女俠,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做最漂亮的女俠;去大漠看日落,去極北看冰雕,吃遍世界所有的小食……

可如今她求的,竟隻剩一捧骨灰能離開這牢籠。

"你不會死。"季遠安突然抓住她肩膀,"你忘了嗎,我答應過會和你一起——"

話又戛然而止。

他們都想起那個未完成的承諾,在桑餘殺死了季遠安親人的那一夜,被鮮血浸透的承諾。

早就作廢了。

桑餘輕輕掙脫:"天快亮了,你該走了。"

季遠安退後兩步,月光照出他緊握的拳頭正在滴血,許是攥的太緊了。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轉身消失在晨霧中。

——

翌日清晨,桑餘被刺眼的雪光照醒。

她坐起來,來到床邊,似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麼一夜之間,會下這麼大的雪,

"娘娘醒了?"雲雀捧著銅盆進來,見她坐在窗邊發呆,笑道:"娘娘醒了怎麼不喚我?昨日陛下賞了幾條鱖魚,奴婢去吩咐小廚房做幾道菜,如何?"

桑餘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雪,忽然道:"不,我想吃桂花糕了。"

"桂花糕?"雲雀目光一頓,“那……那得從宮外尋桂花了,會有些麻煩。"

桑餘的手抖了抖,疑惑的看過去:“為何?前幾日的桂花樹不是開的極好嗎?”

“娘娘莫不是記錯了,宮裡哪還有桂花……"

桑餘蹙眉:"禦花園東角不是有片桂樹林?"

雲雀臉色煞白:"那、那些樹去年入冬前就被砍光了。"她聲音越來越小,"您忘了嗎,因為陸貴妃聞不得桂花香……"

桑餘猛地直起身子,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不可能,她明明記得中秋還去摘過桂花——

"帶我去看!"

"娘娘!外頭積雪太深……"

話沒說完,桑餘已經裹上大氅往外跑去,衣角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桑餘到禦花園時,那裡空蕩蕩的,果真一棵樹也沒了。

桑餘望著十幾年來都繁茂的桂花林,此刻隻剩一片光禿,身形踉蹌的後退幾步,心中大撼。

她為什麼……為什麼一點也不記得了?

桑餘失力一般的跪道在雪地裡,緩緩伸出手,想要扒開積雪看個清楚。

她像是感覺不到疼,隻是固執地挖著,仿佛隻要挖得夠深,那些被砍掉的桂花樹就能重新長出來。

怎麼會被砍掉?怎麼自己一覺起來就到了深冬,到底發生了什麼?

“娘娘!彆挖了!”雲雀衝過來,一把從背後抱住她,聲音裡帶著哭腔,“您的手要凍傷了……快停下……”

桑餘掙紮了一下,可雲雀抱得太緊,她掙不開。

終於觸到什麼,桑餘僵硬的停下,看見是被齊根砍斷的樹樁,一棵又一棵。

桑餘低頭看著自己凍得發青的手指,滿是汙泥和冰雪,止不住的顫抖,

“為什麼……”她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雲雀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那往下落。

雲雀哽咽著,聲音發抖:“娘娘,您彆這樣……您嚇到我了!”

桑餘還是跪在雪地裡,單薄的素白寢衣早已被雪水浸透,黑發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她像是感覺不到冷,隻是盯著那些被砍斷的樹根出神。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隨行的太監驚呼,"雪地路滑,您慢些——"

祁蘅卻充耳不聞,玄色龍紋朝服的下擺掃過積雪,他幾乎是跑著衝了過去。

"阿餘!"

他一把將人從雪地裡撈起來,黑色貂絨大氅一展,將她整個人裹進懷裡。

桑餘渾身冰冷,像塊化不開的寒冰,在他懷中微微發抖。

“怎麼回事?”

雲雀慌忙行禮,聲音顫抖的解釋:“娘娘今日一醒來,就要來這尋桂花樹,奴婢攔也攔不住……”

"你瘋了?"祁蘅聲音發緊,掌心貼在桑餘濕透的後背上,熱度源源不斷地渡過去,"為了幾棵樹,連命都不要了?"

桑餘沒有回答。

她的眼神空茫,像是透過他在看什麼更遠的東西。

祁蘅心頭一刺。

那些桂花樹是桑餘年幼時親手栽的,為了在禦花園討一塊地給桑餘種花,那一次,是祁蘅第一次卑微的去求了先帝。

桑餘知道這裡來之不易,每年都會小心照顧,十幾年,看著那些樹在十多年裡一點點長高。

"我們回宮。"祁蘅沉聲說,手臂收緊,將她打橫抱起。

桑餘輕得可怕,仿佛隨時會在他懷裡消散。

"陛下"

懷裡的桑餘突然出聲,聲音輕得像雪落。

祁蘅立刻低頭,卻見她緩緩抬起手。

她的指尖被冰碴劃開細小的傷口,滲出絲絲血絲,隻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那些桂花樹"她輕聲問,"是陛下下令砍的嗎?"

她的眼神太過茫然,像是迷路的小孩子。

祁蘅呼吸一滯,忽然覺得胸口悶得發疼。

“來年,朕換一塊地方,重新給你種。”

真的是他。

桑餘忽然覺得很累,很難過。

雪又下了,祁蘅的大氅溫暖乾燥,帶著龍涎香的氣息。

桑餘閉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這片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似乎聽見祁蘅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像是

"對不起。"

“阿餘,很快就好了。”

“馬上,馬上你就不會不開心了。”

“這些不開心的事,你都會……忘掉的。”

——

季遠安尋遍了京城,也沒查清糕點裡下了什麼藥。

他想到黑市。

城底有市,白日不可見,能通鬼。

黑市上可以買到京城買不到的東西,包括藥,也可以看到尋常大夫看不到的東西。

很快,季遠安就花重金在黑市找到了一位從西域而來的老巫醫。

那老巫醫看不見,摸索著接過季遠安手裡的殘渣那,枯槁的手指摩挲著,將粉末灑在了蠟燭的火光上。

燭光忽明忽暗,燃起焦黑的煙霧。

"南疆‘忘憂散’,由曼陀羅花製成,服下會會逐漸喪失記憶。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巫醫鼻尖聳動,又聞了聞,又緩緩開口:"藥裡還有一味迷迭草,與此藥混合,最終會導致神誌不清,瘋癲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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