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安臉色慘白,終於意識到——她不是來敘舊的,她是來索命的。
桑餘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方才的柔弱無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恨意。
“陸淮安,”她聲音極輕,卻字字如刀,“你知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怎麼才能讓你血債血償?”
陸淮安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桑餘——她從前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柔弱可欺的孤女,即便後來成了昭妃,也不過是祁蘅的玩物。
可此刻,她的眼神讓他想起祁蘅的冷笑。
他們,很像。
“桑餘……”他因為疼而臉色發白,一把抓住了桑餘的手:“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知道沈康是你師父……”
“解釋?”桑餘冷笑,一把拔出了簪子,刺向了陸淮安的脖頸。
“你去給我師父解釋吧!”
陸淮安伸手去擋,簪子猛地穿過他的手掌,他疼的痛哼一聲。腰背都有些挺不直。
桑餘已經殺瘋了,還想再來第三下。
陸淮安用力推開了她,下意識就要去拔腰間的匕首。
但是,驀然一瞬間,他想起踢了桑餘一腳的那個雪夜。
握著匕首的手,還是鬆開了。
“桑餘!”他急聲辯解,“不是……”
可是話音未落,他突然覺得胸口絞著痛一般,嘔出一口黑血,向後踉蹌地倒去,撞開了門倒在了過道上。
這樣大的動靜,一下子驚到了樓裡所有的人。
有女子看見陸淮安胸口大片的血,嚇得尖叫一聲。
場麵瞬間混亂起來。
陸淮安看著胸口的傷,眼裡閃過不可置信:“你竟然在簪子上下毒?”
桑餘站在昏暗的隔間裡,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戲謔。
“要殺你,自然就要做好萬全之策啊。”
桑餘詭異的笑了起來。
她聽見向這裡而來的腳步聲,一把扯開了衣襟,用手抹花了臉上的胭脂,倒在了地上。
陸淮安起初還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見桑餘正盯著自己笑,便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是不打算,給自己留一點活路。
門被人一腳踹開,所有的光亮照了進來。
祁蘅站在門口,眸色陰沉如墨,身後跟著一隊禁軍。
他緩步走進來,看見的便是衣衫襤褸的桑餘蜷縮在地上,淚流滿臉,手裡握著一把簪子瑟瑟發抖。
祁蘅麵色瞬間變了,他大步上前,解開了自己的大氅,裹住了桑餘。
桑餘整個人被祁蘅寬厚的身影籠住,她害怕的抓緊了他的手。
祁蘅一怔,低頭看向了那隻緊握自己的手。
這麼久了,她終於再次信任了自己,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祁蘅心中一痛,將她摟的更緊。
“阿餘彆怕,告訴朕,發生了什麼?”
此時陸晚寧已經攜著各宮嬪妃都上了樓,遠遠看見陸淮安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失聲尖叫。
“哥哥!”
她衝過去,陸淮安已經昏死過去,隨行禦醫正在診救。
“哥哥,你怎麼了?”
陸晚寧嚇得手足無措,小心翼翼的觸碰著哥哥的傷口。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看過去,發現了祁蘅懷裡的桑餘。
一瞬間,理智全無。
“是你,是你殺了我哥哥!”
陸晚寧什麼體麵也顧不得,拔了一旁侍衛的劍就要衝進去。
桑餘嚇得瑟縮一下,抱緊了祁蘅,仿佛害怕至極。
趙德全見此,眼疾手快的攔住了陸晚寧。
“貴妃娘娘息怒。息怒啊!這事情還未查清楚,您莫要傷到無辜。況且,陛下還在裡麵,您可彆驚擾聖駕!”
陸晚寧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裡都是恨意。
這才發現,陛下竟然還抱著這個賤人。
“狗奴才你瞎了嗎?她手裡拿著簪子,不是她是誰?謀害朝廷明官,本宮為何不能殺了她?”
祁蘅一句話未說,低下頭看向了桑餘。
“阿餘,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桑餘還在顫抖,她看著被抬走的陸淮安,眼淚滿臉都是,哭得視線模糊。
“臣妾隻是想在這裡透透氣,可陸主簿忽然闖進來,非要送奴婢一塊玉佩,說什麼……對臣妾心中有愧,要臣妾原諒他。臣妾想要離開,他……他忽然就抱住了我,說日日夜夜都在想著臣妾。臣妾嚇壞了,我說我是宮妃,他這樣做是大逆不道……可沒想到,陸主簿竟然開始撕扯臣妾的衣服,說我……我不過一個奴婢出身,陛下心裡沒我,不會在意我的死活……臣妾害怕極了,便取下簪子紮傷了陸主簿……”
“你撒謊!”
陸晚寧指著她,拆穿她:“我哥哥怎麼會看上你這種賤婢?!又怎麼會不顧陛下威嚴,欺辱宮妃?!”
桑餘仰頭,淚眼婆娑的看著祁蘅,委屈的搖頭。
這番話,桑餘說的半真半假。
前麵是真的,後麵就也會變成真的。
反正死無對證。
而且,最後一句,就是過去祁蘅心中真實的想法。
“陛下,臣妾真的沒有撒謊。”
趙德全這時上前,奉上一塊青色玉佩。
“陛下,這是方才從陸掌簿手中掉下來的。”
陸晚寧臉色一變。
玉商此時也在外邊圍觀,看見那玉佩,一下子想了起來。
“是的,這塊玉佩就是方才那位大人在我這裡買的!”
祁蘅麵色陰冷下來,目不轉視:“趙德全,將陸貴妃帶回去,至於陸淮安,儘力搶救,救活了,就給朕先關押起來。”
“陛下!”陸晚寧聲淚俱下,不可置信:“您當真,要袒護這個賤人嗎?”
“趙德全,你聾了嗎?”
趙德全被這聲震怒嚇得一哆嗦,慌忙招呼幾個宮婢將陸晚寧攙扶起來,往回帶。
“朕自會徹查此事。”
他低頭看向桑餘,上一次,她被祁澤欺辱,留下了一身燒傷的疤痕,可自己無能為力。
那時他就想,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
如今,他決不能再叫桑餘寒心。
“阿餘,彆怕,朕帶你回去。”
桑餘已經哭的沒有了力氣。
這麼一番聲勢浩大的陷害,她的確是累了,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
祁蘅將人抱了起來,朝外走去。
誰都不敢抬頭看,光是站著,都能感覺到帝王周邊翻湧的殺氣。
祁蘅一步一步下樓,懷裡緊緊地抱著纖弱的身子。
到了一樓,他透過後門,看向了院中那棵巨大的柳樹。
“趙德全。”
“奴才在。”
“把那樹上的東西給朕摘了,拿回來。”
趙德全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這種時候,陛下卻糾結一棵柳樹上的小玩意。
情緒轉變的也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