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阿紫和薑明哲齊聲歡呼。
阿紫咻的看向薑明哲——
她自小被星宿老仙養大,感情深厚,如此激動也就罷了,薑明哲入門才幾個時辰,怎麼就能叫出這麼甜膩的聲音?
薑明哲看也不看阿紫,望著站在門口的丁春秋,眼神裡全是真誠歡喜。
“徒兒恭賀師父成功擒獲六翅鐵蜈,有此神獸相助,師父的仙法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丁春秋奇道:“你見過六翅鐵蜈?如何便說它是神獸?”
薑明哲果斷道:“這般神獸,豈是徒兒這般凡人所能得見?但師父堂堂仙尊,既能看它入眼,必然是神獸無疑。”
阿紫眨了眨眼,湊趣道:“師父看上的便是神獸?那師父穿的衣服呢?”
薑明哲斬釘截鐵:“神衣!”
“師父的扇兒呢?”
“神扇?”
“那你師姐我呢?”
“神徒,仙女!”
兩人你我問答,語速飛快,丁春秋樂得仰頭大笑,阿紫也嬌笑起來。
薑明哲目露陶醉,慨然長歎:“仙尊一笑,意境無窮,徒兒聞此笑聲,仿佛看見一條神龍穿雲而上,豪情俠氣,震懾八荒,又仿佛見一隻紫色燕兒上下飛舞,聲若銀鈴,似替神龍唱曲解悶。”
星宿派風氣敗壞,麵對丁春秋,人人都爭相阿諛,丁春秋受用多年,一般的馬屁早已習慣,此刻聽了薑明哲這個馬屁,頗覺耳目一新,愈發大笑不止:“古有鐘子期聞伯牙琴聲若見高山流水,今日有你這小子聞我師徒笑聲似睹神龍紫燕,哈哈哈哈,好徒兒,不料你竟是本尊的知音。”
阿紫一邊跟著笑,一邊忍不住心中歡喜:大生薑有這份拍馬屁的本事,不愁師父不寵他,隻不知他練武的天賦如何,若是有他相貌的一半,不,哪怕隻有四分之一,假以時日,也足以做我的得力臂助!
嘻嘻,本姑娘這一注,算是沒有白下。
眼珠轉了轉,故意說道:“薑師弟,你的眼光和口才倒是一等一的好,隻是你讓師父這麼開心,師父必然要傳你極厲害的功夫啦,哼哼,可是功夫越厲害,那便越是難練,你要回頭練不好時,師父可就不喜歡你嘍。“
丁春秋瞥一眼阿紫,笑道:“有趣,有趣,薑小子和小阿紫倒是投緣,她竟肯幫你抬轎子,難得,難得。”
一語道破阿紫心思,阿紫明顯慌了一下,連忙撒嬌道:“師父,誰和這大生薑投緣,徒兒隻是想看他的笑話。人家說,聰明臉孔笨肚腸,他長得這般聰明,或許便笨到百中無一呢。”
薑明哲臉上帶笑,心中暗自警惕:果然丁老怪不是傻子,我們這些人吹噓拍哄,他心裡其實有數的很,隻是愛聽奉承話,故意煽漲此風罷了。嗯,他也是宗師級人物,我以後當要留神,彆真把人家當了傻子,那才是真正犯傻呢。
丁春秋擺擺手,姿態極為瀟灑,曼聲道:“嗬嗬,‘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韋端己這幾句,寫儘女兒心思,小阿紫年歲漸長,看見英俊男子,不動心才是奇怪呢,便是為師我,當年還不是讓無數女人牽腸掛肚?”
阿紫臉紅起來,扯著丁春秋大袖擰個麻花,扭捏道:“我才沒有,我才不動心,況且這塊大生薑,豈能同師父比?”
薑明哲連連點頭:“師父非止體貌卓絕,更懷高深仙法,又有滿腹詩書,這等人物,天下能出一個,已是耗儘了前後五百年的靈氣,豈是徒兒能比的。”
他這番尬誇,又把丁春秋聽得大笑半晌,這才搖著羽扇道:“若說本尊當年,少年如玉,冠世無雙,也未必稱不上……”
薑明哲、阿紫齊聲道:“當然稱得上!”
薑明哲隨即飛奔回屋,端出一張椅子,輕輕放好,笑容滿麵道:“師父當年往事必然精彩無比,請師父坐定慢慢說,讓我和師姐長長見識。”
丁春秋哈哈一笑,袍袖一展,就勢落座,隻覺好久不曾如此開懷。
他所以格外偏寵阿紫,除了深藏心中的一點算計,便是因為阿紫容顏秀美,且能說會道,不像許多徒弟翻來覆去也隻有那乾巴巴的幾句,顯得極不心誠——
丁老怪有自己一番道理:彆人若真個愛戴敬重他,必然便能搜腸刮肚想出許多彆致的好話討他歡喜,否則便是不夠用心。
不料如今收了薑明哲,一張嘴巴似抹了蜜般,比阿紫更要勝出許多,相貌亦是極為出挑,甚有自己當年風采。豈能不讓丁老怪歡喜?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往事倒是不急著說,你小子初入本門,先練好功夫才是正經事。”
丁春秋羽扇搖的越發輕快,忽然一點薑明哲:“既然小阿紫都費心替你討好,為師如何肯讓她失望?嗯,這個你拿著,仔細背下後交還為師,有甚不解之處,也一並向為師討教。”
說著袖子裡摸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錦緞麵皮,上麵一行頗為豪邁的字跡:周天星宿渡劫經。
薑明哲連忙道:“多謝師父,多謝師姐。”
雙手恭敬去接,丁春秋卻把書一抽,神色鄭重起來:“我門中的規矩,阿紫該已告訴了你,這套內功,博大精深,非入籍弟子不傳,若是本尊知道你私傳彆人……“
“徒兒若有這等喪心病狂之行,甘受五毒噬體之刑。”薑明哲果斷發誓。
丁春秋卻是嗤的一笑,不屑道:“五毒噬體算得什麼刑罰,乖徒兒,你太小看了為師的手段。”
這才將書遞去,薑明哲珍而重之接在手中,有心想誇讚一番這字寫的高明,卻又擔心不是丁春秋所寫,弄巧成拙。
於是特意對著封皮愣了片刻,仿佛因這書法而震撼。
丁春秋看在眼裡,不由一樂:“畢竟是我孔孟之鄉的子弟,比那些蠻人弟子靈光的多,倒能看出為師落筆之妙。”
他也不待薑明哲接話,笑容隨之一斂,正色道:“你這小子,聰明遠勝常人,但須記住,為人處世,耍些小聰明自然可行,但是鑽研武功,卻是走不得一絲捷徑,尤其是內功,稍有不慎,便是功散魂消,切不可大意了。”
薑明哲心中一凜,肅然抱拳:“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丁春秋滿意的點點頭:“內功乃是滴水穿石的功夫,為師今日有興致,索性再傳你一套三陰蜈蚣爪的功夫,你若習練有成,足以在武林稱雄。”
薑明哲大喜,這門功夫,乃是阿紫特意標出的幾門絕學之一,他雖然認定毒術才是重中之重,但既然有機會學,那便先學到手再說。
當即屏氣凝神,神情專注,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不料丁春秋欲言又止,看向阿紫:“小阿紫,回你自己住處去。”
阿紫曉得門中傳藝的規矩,老老實實應了一聲,給了薑明哲一個“好好用功”的眼神,轉身走出小院,不忘帶上了院門。
待院中隻餘師徒相對,丁春秋這才一捋胡須,緩緩道:“本門功夫,不論強弱,大多不出以下三者,其一,功,其二,招,其三,毒!嗬嗬,天下門派,皆以前兩者為重,唯獨本門獨樹一幟,為世間武學彆開一番局麵,這便如二生三,三生萬物,演繹出無窮可能。這條大道乃是為師一手所創,千載之後,世人亦當知我丁春秋之大名,你等小輩,得入吾門,實乃曠世緣法!這一節當在心中深深銘記。”
薑明哲抱拳道:“弟子記住了,儒有孔子稱賢聖,武有師尊證仙神!”
丁春秋原是一本正經說出這番自吹自擂的大話,聞此一言,麵皮動了幾下,終究不曾忍住,嗬嗬大笑,羽扇不斷虛點薑明哲:“有理有理,儒家有孔孟二聖,武道亦有為師和達摩祖師交相輝映。“
心中得意洋洋,儘情暢想:孔丘此人乃是儒道大宗師,故稱孔子,我丁春秋亦是武道繼往開來的大宗師,如何稱不得一聲丁子?嗯?釘子?
丁春秋淡淡有些掃興,平生第一回對自家姓氏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