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哲做出訝然之色:“我道賢弟你怎麼出現在這不上不下的崖壁上,原來此處竟有個洞口麼?”
段譽連連點頭,伸手扶住了崖壁:“大哥,你翻過身緩緩放下腿,踩著我的肩膀下來。”
薑明哲雖不會輕功,但身懷內功,身手自然敏捷,本想讓段譽讓開,徑直躍下,轉念一想:不受他幫,怎麼牽扯人情?
當下點頭感激:“好賢弟,有勞你了。“
果然翻過身來,麵朝崖壁,背對大江,一點點將身體放下,第一腳就踩在了段譽的腦袋上。
段譽為人也是真好,生怕自己晃動,薑明哲跌下懸崖,憋住氣使勁梗著脖子,臉孔漲得通紅。
薑明哲下一腳踩在他肩膀上,段譽待他站穩,緩緩蹲下身子,薑明哲這才自他身上下來,替他拍去帽子、肩膀處腳印,深情道:“好兄弟,沒累著吧?“
段譽生怕薑明哲內疚,使勁拍了兩下胸口道:“大哥放心,小弟的身體比牛還結實些,你便在我頭上站一天,也累不著我。”
這時薑明哲已然看清,崖壁上果然有個石洞,看著倒是不大,僅可容身罷了。
段譽見他看向石洞,便似第一次帶小夥伴回家玩的孩子,自告奮勇道:“大哥,你彆瞧這個洞小,其實內有乾坤,你跟我來,留意彆碰到頭……”
一邊說,一邊鑽進洞去,不忘揮手招呼薑明哲跟上。
薑明哲隨著他進洞,隻見窄窄石階,向下蔓延,一眼竟是望不見儘頭,忍不住讚歎道:“賢弟,你愛上的玉像,隻怕真是仙女所化,若是尋常人,如何鑿出這般通道!”
段譽聽得歡喜不已,滿口道:“大哥且不急著驚歎,底下風景,還要更加驚人哩,我們走快些。”
兩人拾階下行,走了二百餘級,外麵江水之聲漸不可聞,洞中已是黑暗無比。
段譽關切道:“大哥腳下千萬小心,哎,還是小弟拉著你吧。”
說罷摸索著伸手,牽住了薑明哲。
薑明哲自幼兒園畢業以來,再沒和男人拉過手,下意識便要甩開,但段譽一番好心,又是天真性子,想了片刻,還是忍了下來。
然而段譽這條路也隻走了一遍,哪裡又算熟悉了?
何況他上來之時,持著福地裡找到的蠟燭,此刻蠟燭早已燃儘,隻能摸黑而下,沒走幾步便即一腳踩空,驚呼著向下滾去。
薑明哲隻覺手上陡然一沉,下意識提起內力,一把拉住段譽。
段譽借勢站起,好一陣心驚肉跳,後怕道:“阿彌陀佛,這真是好心有好報,我隻怕大哥跌倒才拉著你,沒想到因此被救。”
經此一事,他越發不敢撒手,緊緊捉著薑明哲的手不放,又因緊張出了一手的汗,薑明哲大覺膩歪,隻是見段譽善良天真,強自忍耐。
如此陸續轉了三個彎,走得一百多級,兩人眼前陡然一亮,麵前出現一條通道,遠端向上不知通往何處,近端是間石室,光亮正是從室中映出,來時石階正在石室側旁。
不待薑明哲看清楚四下環境,段譽急急拉著他進入石室,隻見石室正中,立著尊一人高的白玉雕像,惟妙惟肖,極儘妍態,手持長劍,劍鋒前指,饒是薑明哲心有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順勢叫道:“有人!”
扯著段譽往後便退,段譽緊緊拉住他,樂得大笑道:“嚇到了大哥吧?哈哈,小弟初來時,也是嚇了一跳,大哥你瞧,這哪裡是玉像,分明便是活人!”
薑明哲以前看到這一段,段譽把雕像看成活人,總覺得過於誇張,此刻親眼所見,才知怪不得段譽。
這雕像的玉質細膩,隱隱泛著暈紅,真如美人肌膚無二,披著件淡黃色的衫子,眼珠是黑色寶石雕成,光暈流轉,便似盯著來人打量一般,頭發更是用的真人秀發,鬆鬆挽成髻子,插著一隻玉釧,釧上鑲著兩粒碩大明珠,任誰乍然見了,也要以為是活人。
段譽得意道:“大哥,這就是小弟的神仙姐姐了。神仙姐姐,這是我大哥,他叫薑明哲,明哲保身之明哲,大哥我沒說錯吧?”
薑明哲見他認認真真介紹自己給雕像認識,頗覺無語,笑道:“沒錯,正是這兩個字。”
段譽搖頭晃腦道:“《詩經·大雅·烝民》有雲,‘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因能明哲故能保身,其中實在大有道理,佛家說菩薩畏因,凡人畏果,豈不正是不能明哲之故?哎,譬如我要是不來湊熱鬨看什麼鬥劍,如何會有墜崖之厄?不過話說回來,若無此厄,我也見不到神仙姐姐了,可見因因果果,我輩凡人總難看清……”
這段譽醉心易經、佛理,薑明哲一個名字,也引得他大發感慨,叨叨叨說了一通,還要問薑明哲道:“大哥你說小弟所言可有道理?”
薑明哲翹起大拇指道:“極有道理!家父替我取這名字,正是這般用意,可也隻有賢弟這般飽學才子,才能一聽即知。”
段譽歡喜不已,立刻對雕像道:“神仙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麼引大哥來見你了吧?雖然他姓薑我姓段,但我二人萬分投契、一見如故,正如五柳先生所言: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姐姐你說是不是?“
薑明哲趁他和姐姐聊天,轉頭四顧,但見西邊壁上,三高三低,整整齊齊鑲著六塊桌麵大小的水晶,水晶外一派綠水,不時有魚蝦遊過,映得室中甚是明亮,不由暗讚:無崖子真是好手段,生生打造出一個海洋館!
東邊石壁,刻著數十行字跡,筆法高妙飄逸,都是摘錄《莊子》中的句子,又鑲嵌著無數明珠美鑽,被西壁水光一晃,明亮亮奪人眼目。
忍不住道:“賢弟真是絕世妙人,這壁上珠寶價值巨萬,賢弟卻絲毫不取,這等人品,世所罕見。”
段譽瞥了那些寶石一眼,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大哥,你若囊中乏鈔,不若隨小弟回去大理,小弟倒是有些家資,任由大哥取用無妨,隻是這裡的珠寶……”
不待說完,薑明哲已是滿臉“怒氣”:“啊呀,賢弟,愚兄便是窮困潦倒,又怎麼會拿弟妹家裡的東西?你竟這般看不起為兄……罷了罷了,弟妹我也見過了,咱們兄弟就此彆過!”
這一招乃是以退為進,既能樹立自身剛正不阿形象,亦能叫對方心存內疚,後麵再談生意,無形中便占上風。
段譽聽他口口聲聲稱呼弟妹,心中大感甜蜜,又見他發怒絕交,扭身就走,果然內疚,撲上去一把抱住,卻當不得薑明哲力大,拖著他立腳不住。
連聲哀告:“大哥大哥,小弟錯了,小弟並非不信大哥,不對不對,小弟我是,唉,總之這個,總之……”
他本想說薑明哲誤會了自己意思,但偏偏是個磊落君子,自知方才言語的確有見疑之意,不肯就此否認,騙這位新結交的兄長。
薑明哲立住腳,依然佯怒:“總之什麼?”
段譽苦著臉道:“總之、總之你是兄長,就算小弟說錯了話,辦差了事,做兄長的也當寬宏大量,容讓弟弟才是。”
說罷眼巴巴望著薑明哲,仿佛一條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這小子……是在跟我撒嬌?
薑明哲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奮力掙開段譽,卻又忍不住好笑,心想這小子倒真是脾氣好,怪不得泡上了一堆妹子……
唉,也就是這個年代,姑娘們還吃暖男舔狗這一套,要是你生在我那個年代,褲衩兒都給人騙的當了。
段譽見他笑了,長出口氣,怕他再來計較此事,連忙轉開話題:“大哥,你力氣這般大,莫非學過武功?”
薑明哲點頭道:“愚兄行走江湖,當然學過武功。”
便見段譽興高采烈一拍手:“妙呀,大哥會武功,那真是再妙也沒有,小弟這裡有一個天大的難題,正要拜托大哥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