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懶趴在會議室的桌子上,對著銀行賬戶裡那串耀眼的零,感受不到半分喜悅,隻有一片無儘的悲涼。
第二天,當她頂著兩個黑眼圈,慢吞吞地晃進辦公室時,立刻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風暴,來了。
傅斯年雷厲風行的作風,在揪出張副總這條巨型蛀蟲後,展現得淋漓儘致。他沒有給任何人反應和喘息的時間,當天下午就宣布成立內部審計組,由他親自掛帥,對過去十年內所有與張副總有過關聯的項目,進行地毯式的徹查。
這道命令,如同一道寒流,瞬間席卷了整個傅氏集團總部大廈。
往日裡衣著光鮮、步履從容的精英們,此刻個個麵色凝重,腳步匆匆。走廊裡再也聽不見輕鬆的談笑聲,取而代之的是壓低了嗓門的交談和刻意避開的眼神。每一個與那些項目有過一丁點牽連的人,都感覺一把無形的利劍懸在頭頂,坐立難安,生怕下一個被叫去“喝茶”的就是自己。
整個傅氏集團,籠罩在一片壓抑到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之下。
而蘇懶,作為這一切的“導火索”,那個引爆了這顆深水炸彈的人,反而成了最詭異的存在。
她成了風暴的中心,也成了一個無人敢靠近的真空地帶。
當她打著哈欠走向自己工位時,沿途的同事們,無論是實習生還是老員工,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或者乾脆繞開一個巨大的弧度,仿佛她身上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玄學氣場”,多看一眼都可能沾上黴運。
她的工位,赫然成了一座孤島。周圍三米之內,空無一人,安靜得能清晰地聽到中央空調出風口的微弱嗡鳴。
林薇薇端著水杯從茶水間出來,遠遠地看見了蘇懶,身體瞬間僵住,隨後幾乎是小跑著,從另一條過道繞回了自己的座位,全程低著頭,連看蘇懶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現在是真的怕了。
什麼背景,什麼關係,在林薇薇看來都無法解釋這一切。這個蘇懶,根本不是來上班的,她是來“整頓職場”的!她就是一尊行走的人形兵器,指哪兒打哪兒,沾著就死,碰著就亡。
對於這種敬而遠之、人人自危的氛圍,蘇懶非但沒有不適,反而滿意到了極點。
這……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擺爛環境嗎?
沒人打擾,沒人關注,安靜,自由!
她心安理得地坐下,打開電腦,無視了工作軟件彈出的無數條她的信息,徑直點開了一個美食a,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周末去吃潮汕牛肉火鍋,吊龍、嫩肉、匙柄……各來三盤。”
“不,五盤!反正有錢!”
她一邊滑動著屏幕上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圖片,一邊美滋滋地盤算著如何揮霍自己那筆“帶血”的獎金,完全不知道,她這份平靜的背後,是來自頂層的一道命令。
總裁辦公室裡,氣氛肅殺。
張特助垂手站在巨大的辦公桌前,恭敬地彙報著。
“總裁,審計組那邊剛剛來電,他們梳理張副總的項目時,發現有幾個關鍵的數據模型和蘇小姐提交的報告結論有出入,想請蘇小姐過去協助調查,核對一下當初的分析邏輯。”
傅斯年正低頭批閱著一份文件,聞言,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手中的鋼筆在文件末尾簽下一個淩厲的名字,聲音冰冷而果斷。
“不必。”
張特助微微一頓。
隻聽傅斯年繼續說道,語氣不容置喙:“告訴他們,蘇懶隻負責發現問題,不負責解決問題。”
他終於抬起頭,黑沉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無人能懂的光。
“不要拿那些繁瑣的流程性事務,去打擾一個天才的直覺。”
這句話,如同一道聖旨,從總裁辦公室傳了出去。
張特助心領神會,在給審計組回電之後,又“不經意”地在部門經理的微信群裡,提了一嘴總裁對蘇懶的高度重視。
這個暗示,被李科長精準地捕捉到。
於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在整個項目部,乃至更多相關部門裡,迅速地流傳開來——“不要打擾蘇懶。”
就這樣,蘇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上班時間看美食視頻,隻要她把聲音關掉;她可以研究最新的動漫番劇,隻要她不影響彆人;她甚至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覺,也不會有人過來叫醒她。
所有人都默認了,這位“大神”的任何行為,都是在“思考”,是在“尋找靈感”,是在為下一次“神啟”積蓄力量。
蘇懶再遲鈍,也漸漸察覺到了這種詭異的優待。
起初她還很享受,但時間一長,一種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她心底蔓延。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該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公司肯定是覺得她這次捅的簍子太大,動搖了集團根本,所以先用這種方式穩住她,等風頭過去,就把她這個無權無勢的“臨時工”推出去當替罪羊,平息股東們的怒火!
對,一定是這樣!資本家的心都是黑的!
蘇懶越想越怕,連看美食視頻的心情都沒了。
更讓她忐忑的是,係統在判定上次任務失敗後,就徹底沉寂了,遲遲沒有發布下一個任務。這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世界遺棄了,連唯一的金手指都靠不住了。
傍晚,下班的鈴聲響起。
蘇懶第一個衝出辦公室,隻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她站在公司大廈門口的路邊,焦急地等待著網約車。夜風吹來,帶著深秋的涼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輛黑色的賓利悄無聲息地滑到她身旁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傅斯年那張英俊卻冷漠的臉。
蘇懶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戒備地看著他,活脫脫像一隻受驚的小獸。
傅斯年看著她這副樣子,平日裡冰封的眼眸裡,竟然出現了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沒有下車,隻是側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比夜風還要沉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放心。”
蘇懶一愣。
隻聽他繼續說道:“天塌下來,有我扛著。”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不安和偽裝。
“你隻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話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車窗緩緩升起,黑色的豪車平穩地彙入車流,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隻留下蘇懶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風再次吹過,拂動著她的發梢。
這一次,她卻不覺得冷了。
反而,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從心底最深處,悄然升起,驅散了周身的寒涼。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感覺到,風暴之中,似乎也有可以依靠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