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煜歡祖孫倆離開沒多久，杜雲江便進了院長辦公室，爾後特自來熟的往椅子上一癱，一副身體被掏空的鹹魚模樣。
“你找我？”
溫曄臣剛結束一台手術，眉眼間儘是疲憊。
“聽說你今天差點叫人給捅了。”
“哦這事啊……”杜雲江揉了揉雞窩似的腦袋，簡單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本意是想讓溫曄臣與自己同仇敵愾，一起罵人。
不曾想，溫曄臣聽完隻說了句：“也是個可憐人。”
杜雲江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炸了：“他可憐？那誰來可憐可憐我？”
旁人不知道，他這個負責全程搶救的還能不知道？
那男人的妻兒原本確實能活下來，可就因為他的愚昧，覺得孩子才八個月大，沒那麼早生，更害怕早來醫院得多花錢，便無視妻子的不適一再拖延不送醫，導致人送來的時候已經耽誤多時，回天乏術。
可以說他們一家的悲劇，都是那男人自己作的。
現在倒好，鍋扣他頭上不說，命還差點因為這事丟了，他容易嗎他！
“以後打雷的時候你離我遠點，我怕那雷會不小心劈到我！”
丟下這話，杜雲江氣呼呼走了，走的時候還把辦公室的門帶得震天響。
他也不怕溫曄臣怪罪，兩人既是上司下屬，也是同門師兄弟，他是師兄，溫曄臣是師弟，關係沒那麼脆弱。
溫曄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眸色幽深，讓人窺探不出其內心半點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頭看向桌邊，那裡擺放著一張全家福，兩個大人簇擁著一個孩子，一家人麵對鏡頭爽朗大笑，溫馨和睦。
可現實中的他，卻早已是孤家寡人。
醫院內的小插曲，蘇煜歡不得而知，更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就跟另一個金主打了照麵。
打車送奶奶回家的路上，蘇煜歡還盤算著或許可以去二手市場淘輛車子先應應急，這沒車出行實在是不怎麼方便。
可等她回家，看清家中場景後便發現，現實終究還是過分骨感。
“回來了？”
堂而皇之坐在她們家客廳沙發上的男人看著四五十歲，皮膚黝黑，體格壯碩，穿著流裡流氣，臉上還留著一道長長的傷疤，相當符合電視劇裡無惡不作的黑老大形象。
尤其是這人身後還站著一排七八個跟他差不多裝扮、體格的壯漢，聽到他這話，惡意的眼神齊刷刷往她們祖孫二人身上飄來，隻一眼就知道這群人來者不善！
蘇奶奶瞧見這些人臉色刷白，下意識想將孫女攔在身後，卻也知道這一點用都沒有，滿心絕望。
短暫的驚訝過後，蘇煜歡很快冷靜下來，大致猜到了眼前這些人的身份。
原主的渣爹卷款潛逃之前，拿原主的身份證借了不少錢，其中便包括網貸與高利貸。
網貸倒是好辦，就算到期也隻是電話短信轟炸，暫時還到不了暴力催收的地步。
高利貸可就不一樣了，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人既然敢明目張膽的乾這行，背後必定有人罩著。
哪怕真暴力催收，怕是也沒人會管，屆時吃虧的隻會是她自己。
眼前這些人顯然就是蘇父招惹的那些不良團夥，而這個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便是她的大債主之一。
“奶奶，你先進屋，這事我來處理。”
“可是歡歡……”
“您先進去，放心，這事我能處理，相信我。”
蘇奶奶滿麵愁容，並不想走。
可她也清楚自己留下來也隻是拖後腿的份，咬了咬牙，還是進去了。
她這一走，蘇煜歡繃緊的神經稍稍鬆懈，甚至主動坐到了那黑老大對麵，替他泡茶。
“怎麼稱呼？”
蘇煜歡的淡定大大出乎眾人意料，男人危險的眯了眯眼，淡笑道：“我姓雷，道上的人給麵子，都喊我一聲雷哥。”
“原來是雷叔，久仰大名。來都來了，賞臉喝杯茶？”
“茶就不必了。小姑娘，不用跟叔打馬虎眼。我今天帶人來的目的，你應該清楚，叔也不想為難你，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對方不願意喝茶，蘇煜歡也不強求，端起那杯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您的來意我清楚，您的話也很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半個月前，我爸從您那借了一百萬，承諾您一個月後還您一百二十萬，但現在滿打滿算也才過了半個月而已，距離你們約定的日子似乎還有些時間。”
“話是這麼說沒錯。”雷哥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倏地探身向前，雙眸寒津津的盯著蘇煜歡，宛如一條嚴陣以待的毒蛇，隨時準備撲過去咬人一口。
“可我聽說，你爸那孬貨一個禮拜前就卷走了你們家所有錢，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百萬可不是小數目，我總要來確認一下，這錢你們究竟還不還得上？”
蘇煜歡挑了挑眉，莞爾一笑：“也就是說，您今天不是來跟我要錢的，隻是來確認我還錢的能力？”
雷哥沒否認：“畢竟手底下這麼多張嘴要吃飯，總要提前確認一下他們的夥食費有沒有打水漂，才能確保不把人餓死，你說對嗎？”
“好，您說話坦誠，那我也不瞞你。我現在手頭確實沒這麼多錢，不僅如此，半個月後我也確實還不上這筆錢。”
蘇煜歡這話說得太過理直氣壯，以至於雷哥都跟著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當即沉下臉色，手往桌子上一拍，發出巨大聲響。
“你耍我？”
蘇煜歡並未被他的發怒嚇到，臉色依舊很平靜：“事實如此，我也不好騙您。但您也先彆生氣，我另外有筆生意想跟您談。”
雷哥勉強壓下怒火，沒好氣道：“什麼生意？”
“從借錢之日開始算，兩個月後，我給您一百七十萬。”
“一百七十萬？”雷哥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個月時間，你連一百二十萬都湊不齊，兩個月你卻能還我一百七十萬，開什麼玩笑？”
“我能不能湊齊，用什麼方法湊齊，您不需要管。您隻需要等著兩個月後收錢或者……”蘇煜歡抬頭迎視他的眼睛，古井無波，“收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