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保安亭,陳秉文和高振海迅速在東側角落支起攤位。
高振海動作麻利地掛上“陳記秘製糖水”的招牌,陳秉文則掀開保溫桶蓋,濃鬱的芝麻香氣立刻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文哥,這地方行嗎?”高振海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擔憂地環顧四周,“離廠門口有點遠啊。”
陳秉文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放心,這周圍有兩千多工人,隻要我們的糖水夠好,不愁沒人來。”
正說著,午休鈴聲驟然響起。
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們魚貫從大廈走出。
陳秉文深吸一口氣,吆喝起來:“陳記秘製糖水!新鮮出爐的紅豆沙、芝麻糊!”
他的聲音立刻引起工人們的注意。
“咦?這不是華豐那邊賣的糖水的後生仔?”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工驚訝的對同伴說道,“我上周去華豐找老鄉,喝過他們的紅豆沙,味道正得很!
沒想到今天到我們這邊來賣了,這下有口福了。”
說著,他拉著同伴就朝糖水攤走來。
“小老板,給我來一碗紅豆沙套餐,給他一碗芝麻糊套餐。”
眼鏡男工地掏出錢包,有些迫不及待,“上次喝過後就念念不忘,還想著什麼時候再去華豐呢!”
“謝謝大哥照顧生意。”
陳秉文邊收錢,邊笑嗬嗬的道謝。
高振海則迅速盛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糖水,配上鹹水角遞過去。
眼鏡男工接過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睛:“就是這個味!甜中帶鹹,豆香濃鬱,比普通糖水鋪的強多了!”
他的同伴嘗了口芝麻糊,驚訝道:“哇!這芝麻糊香濃順滑,還有股淡淡的杏仁香,正啊!”
兩人的讚歎聲引來更多工人的注意。
不到五分鐘,攤位前就排起了長隊。
陳記糖水鋪的糖水無論用料,還是做工都非常用心。
加上味道經過陳秉文改良後,非常符合這個時代人們的飲食習慣。
陳秉文看著迅速排起的長隊,嘴角微微上揚。
隊伍裡不少工人都是被前麵顧客的讚歎聲吸引過來的,這種口耳相傳的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半小時不到,六桶糖水就被搶購一空。
回程路上,高振海推著三輪車,興奮的對陳秉文說道:“文哥,今天這生意太火爆了,半小時不到就把六桶糖水賣光了。”
陳秉文點點頭,笑道:“午休時間太短,工友們累了一上午誰還願意專門去糖水鋪。
我們把糖水送上門銷售,既節省了他們的時間,又能喝到美味的糖水,生意自然好啊!”
“還是你聰明,能想出這個點子。”
高振海崇拜的看著陳秉文說道。
“阿海,隻要多觀察多學習,你也可以的。”
陳秉文笑著鼓勵高振海。
回到店裡時,汪巧珍和張嬸已經準備好了午飯,就等他們回來就可以開飯。
華豐製衣廠要離的近一些,陳國富和阿美已經先回來了。
看到陳秉文和高振海也回來了,阿美立刻興奮的跑到他們跟前,嘰嘰喳喳的向他們說著銷售情況。
“文哥,哥,你們猜我們今天賣了多少?整整六桶糖水,還有好些工友沒買到呢。”
高振海寵溺地揉了揉妹妹的頭發:“我們這邊也不差,六桶也全賣光了。”
陳秉文看著兄妹倆互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吃過午飯,高振海兄妹和張嬸回家休息,陳秉文一家三口圍坐在糖水鋪的小桌前,開始清點當天的收入。
陳國富小心翼翼地從腰包裡掏出一疊疊皺巴巴的鈔票,整齊地碼放在桌上。
汪巧珍則拿著賬本,一筆一筆地記錄著。
“華豐這邊賣了六桶,收入一千二百六十元。”
陳國富數著錢,“荔枝角那邊也是六桶,一千一百二十元加起來就是二千三百八十元”
汪巧珍的手指在算盤上飛快地撥動著,小聲驚呼:“刨去成本今天淨賺一千三百多!”
這個數字讓老兩口都有些恍惚。
要知道,就在一周前,陳記糖水鋪一天的營業額還不到一百元,經常入不敷出。
而現在,僅僅半天時間就賺了以前半個月的錢。
“老媽,家裡現在總共有多少錢?”
陳秉文看到父母驚喜的表情,笑著問道。
“除開這段時間支出的費用,算上今天的一共有五千六百多,不到六千。
怎麼,要用錢嗎?”
汪巧珍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然後告訴陳秉文。
“賺錢的速度還是太慢!”
陳秉文在心裡歎了口氣。
不過他麵上仍然堆滿笑意道:“是有些想法,不過要等我了解了解情況再說。”
“行,要用錢的時候告訴我。”
汪巧珍毫不猶豫的說道。
雖然家裡的錢是汪巧珍在保管,但陳秉文近期的表現已經贏得了全家人的信任。
陳秉文點點頭,心裡卻在飛速盤算著。
五千六百元,這在1978年的港島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距離他的目標還遠遠不夠。
遠的不說,要有足夠的資金,才能在即將到來的經濟騰飛中抓住更多機會。
就算是近的,糖水鋪的房租,高振海三人的工資,就要七千多元。
幸好距離月底還有二十天時間,按照現在的盈利速度,足以湊夠這筆錢。
下午的時候,陳國富和汪巧珍準備第二天要用的原料。
陳秉文上前幫忙卻被老媽推到一邊,“去去去,這些粗活我們來做,你去休息一會。”
看著父母忙碌的背影,陳秉文心裡既溫暖又酸澀。
前世他是孤兒,從未體驗過這種被家人無條件支持的幸福。
如今重活一世,他不僅要讓陳記糖水鋪起死回生,更要讓父母過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左右無事,陳秉文來到街角的報攤。
“阿文,這幾天怎麼沒來買報紙啊?“賣報的福伯一見麵就熱情地招呼道。
陳秉文笑著遞上零錢:“最近鋪子裡忙,都沒時間看報。福伯,這幾天的報紙都給我來一份。”
福伯麻利地抽出幾份報紙:“後生仔有出息啊!知道給爸媽幫忙。我家的撲街卻連人影都看不到。”
陳秉文謙虛地笑笑:“生哥很孝順您的!”
福伯家的阿生比陳秉文大兩歲,很早就加入社團,在深水埗一帶小有名氣。
深水埗的後生仔,要麼進廠,要麼進社團,像陳秉文這樣做正經生意的反倒少見。
福伯歎了口氣,將報紙遞給陳秉文:“阿生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牽涉到社團,陳秉文不想說太多,他接過報紙,隨口問道:“福伯,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
作為桂林街百曉生,陳秉文的問題正好撓到福伯癢處。
他頓時來了精神,推了推老花鏡,說道:“聽說港府要開發新界那邊了,好多地產商都在搶地皮呢!”
說著,為了增加消息的可信度,福伯指著報紙上的頭條,“你看,長江實業的李先生又拿下一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