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
那件搭在椅背上的男士外套,像一根針,刺入他的心臟。他甚至……能猜到那是誰的。
嵐悉瑾。
視線僵硬地挪開,鞋櫃上的男士拖鞋,沙發上隨意丟棄的昂貴腕表,窗台邊滾落在地的尾戒,還有角落裡的男士腰帶……
每一處痕跡,都像無聲的嘲諷,赤裸裸地宣告著,這個他以為終於能踏足的私密空間,早已被另一個男人的氣息徹底占滿。
或許這裡的每一寸空氣、每一件物品,都曾見證過他們如何親密糾纏。
白欽南隻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心臟被狠狠揉碎。
喉嚨裡泛起濃重的血腥味,呼吸變得急促而艱難。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掌心,尖銳的刺痛也無法蓋過心口的劇痛。
幾滴鮮紅色的液體,沿著指縫,砸落在腳下那片純白的地毯上。
單知影順著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罪證”,臉上卻無波無瀾。
她甚至沒有一絲解釋的意圖,隻是微微歪過頭,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等了這麼久,你打算說什麼?”
白欽南抬起頭,猩紅的眼眸死死鎖住她。
他忽然扯出一個自嘲笑容,聲音嘶啞,“柏溪……嵐悉瑾……你的身邊,到底還有誰?嗯?”
單知影蹙了蹙眉。
白欽南像一頭瀕臨失控的困獸,一步步逼近,直至兩人的呼吸幾乎交融。
他喑啞的質問帶著絕望,“我還愚蠢地為你那句‘我很重要’……”
“甚至想過……想過不要這該死的尊嚴,隻要能留在你身邊……哪怕做一個……”
“卻沒想到……”他聲音哽咽,“原來連這個位置,都有人了……”
“單知影……你甚至連騙我一下……都不願意嗎?”
他等了那麼久,像個虔誠的信徒。他等到了她,可迎接他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無處不在的痕跡。
“什麼位置?床伴?”單知影緩緩開口,語調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小事。
這平淡的幾個字,卻砸得白欽南頭腦嗡嗡作響。
“我和嵐悉瑾在月考前立下賭約,賭注之一……就是他自己。”她解釋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白欽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隻是恰好,”單知影的目光平靜無波,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他的身材和外貌都符合我的要求,而且……足夠乾淨。”
她的語氣平淡得近乎冷酷,沒有一絲溫情,隻有理智和邏輯。
這份理所當然,讓白欽南瞬間產生了荒謬的自我懷疑,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無理取鬨?
“那我呢?!”他低吼,帶著不甘和憤怒,“我哪一點……”
話衝出口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
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竟然還沒死心。
單知影抬起眼眸,那雙妖冶的桃花眼清映出他此刻狼狽的模樣。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能留在我身邊的,隻有這一個身份……”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而我對‘床伴’的興趣,通常……不會持續太久。”
“你確定,”她微微前傾,聲音帶著疑問,“你能接受這種關係?”
她了解白欽南,這個將風紀規則刻入骨子裡的人……最厭惡這種在他看來傷風敗俗的肉體關係。
白欽南徹底僵住。
她的直白和坦然,讓人根本沒有辦法指責,隻能抉擇。
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理智在叫囂著遠離她,尊嚴在提醒他轉身,可腳步卻像被釘住,無法動彈。
單知影似乎失去了耐心。她一手隨意地撫著下巴上下掃視著他,從緊繃的下頜線緩緩向下。
那審視的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即將到手的商品。
“之前的問題,我再問你一遍。”她的聲音不高,卻十分清晰。
“小白……”她微微挑眉,“你要什麼?”
要什麼?
上一次,他將最貪婪的欲望掩埋,隻敢祈求她永遠不再離開。
這一次……
“嗯?”一個音節,像是在提醒他她的耐心有限。
白欽南抬起頭,他緩緩開口,聲音嘶啞,“我要……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向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莽撞、生澀,卻又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占有欲。
單知影沒有推開他。
她甚至沒有閉上眼睛,隻是任由他笨拙而激烈地掠奪。
當白欽南因缺氧而微微鬆開時,她才有了動作。
她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唇瓣,舌尖舔了舔被他弄破了皮的細微傷口。
“很好。”她終於開口,聲音依舊清冷,“記住你的選擇……小白。”
白欽南閉了閉眼睛,仿佛在逃避她話中的意思,攬過她的腰將人重新禁錮在懷裡,更加密集的吻落下。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再去想,不想去想這樣的關係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想去想那該死的以後。
他隻想要她……填滿自己已經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心。
隻有她的體溫她的觸感才能讓他感覺到一絲的滿足。
另一片夜色裡,頂級餐廳的落地窗前。
嵐悉瑾獨自坐在窗邊最昂貴的位置上,他目光空洞地投向窗。
杯中的紅酒,自始至終,一口未動。
“嵐少……”侍者小心翼翼地靠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易察覺的同情,“我們這邊……要打烊了。”
想不到這種高高在上的尊貴人物也會如此癡心的等待……並且並未等到。
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讓這位隻手遮天的財閥繼承人如此卑微?
“您……還要繼續等下去麼?”
嵐悉瑾的眼皮極其緩慢地顫動了一下,視線從夜色中收回。
那張俊美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更是褪儘了所有血色。
他垂下眼眸,視線落在對麵那空蕩蕩的座位上。
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苟,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漫長的等待和可笑的期待。
他緩緩站起身。
長時間的枯坐,滴水未進,讓他起身的瞬間眼前猛地一黑,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他身體不受控製地踉蹌了一下,修長的手指用力撐住桌麵,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才勉強穩住身形。
侍者眼疾手快地將他的外套遞上,欲言又止。
嵐悉瑾沒有看他,隻是沉默地接過隨意地搭在臂彎,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背影顯得異常單薄而孤寂。
“嵐少!您的東西!”侍者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快步走到剛才的位置,拿起桌上一個被遺忘的絲絨盒子,小跑著追到門口。
嵐悉瑾的腳步頓住。
他目光平靜地落在那隻絲絨盒子上。
終於,他緩緩開口,帶著長時間沉默後的喑啞和一種疲憊。
“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