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
穿過奢華的大廳,走廊深處傳來陣陣鋼琴聲。
那琴聲複雜,帶著纏綿的眷戀,又交織著撕心裂肺的痛苦,更深處,還蟄伏著一絲壓抑到極致的偏執。
單知影腳步停在緊閉的琴房門前。柏瀾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哥……”
琴聲並未停歇,仿佛自成世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柏瀾無奈地搖了搖頭,提高了一點音量,“她來了……”
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
門被猛地拉開。
柏溪站在門口,烏黑的發絲略顯淩亂,眼下是濃重的烏青,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當他看到門口那抹身影的瞬間,疲憊的眼底發出一簇異樣的的光彩。仿佛瀕死之人看到了唯一的生機。
但他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清咳一聲,掩飾住翻湧的情緒,“稍等我一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他甚至沒看柏瀾一眼,便匆匆越過兩人,快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幾分鐘後,當他再次出現在琴房門口時,那副頹敗的模樣已消失無蹤。
頭發一絲不苟,麵容精致如初,嘴角帶著完美的溫和笑意。
他又變回了那個優雅的柏家繼承人柏溪。
他對單知影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輕笑,微微側身,做出邀請的姿態,目光溫柔而專注地落在她身上。
待她步入琴房,他毫不猶豫地反手將門關上,將一臉錯愕又好奇的柏瀾徹底隔絕在外。
柏瀾摸了摸鼻子,看著緊閉的房門,撇了撇嘴。
喂……要不要這樣啊……
琴房內。
單知影旁若無人地走向那架正中間的古老鋼琴,姿態慵懶地坐在了琴凳上。
這是柏溪的禁區,他珍若生命的琴。
曾有一位不知情的傭人,僅僅因為好心擦拭了琴蓋,便被他毫不留情地逐出了柏家。
此刻,那雙完美無瑕的手,卻正以極其隨意的姿態,在琴鍵上漫不經心地按動著,發出不成調的,甚至有些刺耳的音符。
柏溪靜靜地看著,眼神專注得近乎貪婪。
被她觸碰,是這架鋼琴的榮幸。他甚至希望那琴鍵能記住她指尖的溫度。
單知影的手肘隨意地撐在黑白琴鍵上,發出一聲突兀的雜音。
她這才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柏瀾說,你最近把自己關在琴房,誰都不見?”
柏溪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旋即,那完美的笑容重新綻開,“隻是最近……靈感來得洶湧了些。”
痛苦是藝術最肥沃的溫床,他內心壓抑的痛苦,確實在琴聲中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向前一步,靠近她,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希冀,“我可以理解為……你也有那麼一點點……關心我嗎?”
從看到她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起,狂喜幾乎要衝破所有理智。
他知道,如果她不願,這世上沒人能強迫她。她的出現,是否意味著……她是願意的?
單知影隻是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那笑聲冰冷。“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她頓了頓,“關於柏家……和你母親的。”打破了他所有幻想。
柏溪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僵在原地。
方才那點可憐的狂喜,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被戳破。
他嘴角扯起一個苦澀的自嘲笑容,聲音乾澀,“我早該知道的……你來找我,怎麼會是為了我……”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痛楚,強迫自己維持著體麵,聲音平靜下來,“你想知道什麼?”
單知影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於他的配合,語氣帶著一絲探究,“你不需要什麼交易條件?比如……讓我留下?”
柏溪深深地凝視著她,他緩緩地,單膝跪在了地板上,跪在了她的麵前。
這個姿勢,帶著絕對的臣服和卑微。
他伸出修長而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執起她放在琴鍵上的手。
他的唇,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如同信徒親吻聖物般,虔誠地印在她白皙完美的手背上。
然後,他抬起頭,仰視著她,“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想知道的任何答案。無需交易。” 他早
單知影垂眸看著他,眼神深邃。
她沒有抽回手,隻是任由他捧著,聲音冰冷,
“你的母親,當年為什麼執著於尋找那個殘譜?”
柏溪蹙眉,陷入回憶。
他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個……我真的不清楚。我隻記得,在她去世前的幾年,那個殘譜幾乎成了她的全部。她傾注了所有心血,近乎瘋魔……”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甚至……那個讓她再也無法彈琴的‘賭約’,據說……也是因那個殘譜而起。”
單知影眉心微蹙。
這個答案太模糊,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價值。
她繼續追問,問題更加直接露骨,“她……還有什麼身份?”
柏溪的身體僵了一下。
這個問題觸及到連他都感到陌生的領域。
他努力回憶著自己的母親。
“我的童年……還算溫馨。記憶裡的母親,和普通的母親似乎沒什麼不同。”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懷念的暖意。
“直到……大概在我十歲左右的那一年,她突然變了。變得……很陌生,很嚴厲。她開始把我當成一件‘樂器’來訓練。”
“仿佛……我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一件必須完美的作品。”
他眼神迷茫,“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至於她的身份……”
“我隻偶然聽家裡的老傭人私下提過一嘴,說她……並非a洲人。當年是在一場宴會上,被我父親驚鴻一瞥,一見鐘情,才求娶回來的。她的過去……在柏家是個禁忌,無人知曉。”
“影,”柏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安和關切,“你問這些……是為什麼?”
單知影沒有回答。
她微微俯身,靠近跪在地上的柏溪。
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此刻帶著冰冷的殺意。
她的指尖緩緩抬起,扼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柏溪被迫仰起頭,呼吸瞬間變得困難,卻沒有任何掙紮。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對麼?”
指尖的力道微微收緊,帶著死亡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