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上空,那令人窒息的異界灰霾終於被撕裂。
刺目的金色晨曦如同利劍,斬破黑暗,強行灌入這片剛剛經曆浩劫的空間。
光柱穿透彌漫的血腥氣與嗆人的塵埃,斜打在地麵,將滿目瘡痍照得無所遁形。
粘稠的血泊、散碎的肉塊、扭曲斷裂的肢體,與變形的金屬骨架交織,構成一幅令人作嘔的煉獄實景圖。
陳平淵側頭,看向癱靠在牆邊的劉孟。
這個前軍人臉上,殘存著巨大的驚恐,瞳孔深處卻又跳動著新獲力量的亢奮,以及一絲對未來的茫然無措。
幾種情緒劇烈衝突,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
“我們……真的回來了?”
劉孟的聲音沙啞乾澀,帶著劫後餘生的恍惚。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觸摸那縷穿透破損窗戶的陽光。
感受那久違的、屬於活人世界的溫度。
眼圈不可抑製地紅了。
“嗯。”
陳平淵應了一聲,聲音平靜,目光已經銳利地投向了體育館外。
幾乎在空間壁壘徹底消散的同一秒。
尖銳、急促、仿佛要撕裂耳膜的警笛聲從四麵八方呼嘯而至!
數十輛紅藍警燈爆閃的車輛,組成一道鋼鐵洪流,將體育館圍了個密不透風。
無數荷槍實彈、身著黑色作戰服的執法隊員,正以教科書般的戰術隊形,交替掩護,步步緊逼,封鎖所有出入口。
城市被驚動了。
這在意料之中。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徹底失聯,加上那詭異不散的灰霧,足以讓官方將警戒等級提到最高。
外麵,黑壓壓的人群被攔在警戒線外,伸長脖子,臉上混雜著恐懼、好奇與莫名的興奮。
“動靜不小。”
陳平淵低語,眼神冰冷。
他必須在官方反應過來,徹底封死前離開。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劉孟身上,帶著審視。
這個男人骨子裡的軍魂未滅,雖然也曾恐懼掙紮,但在絕境中並未崩潰,反而意外覺醒。
這種人,隻要熬過初期的混亂,在即將到來的黑暗時代,是值得爭取的力量。
“劉孟。”
陳平淵語速極快,再次叮囑道,
“你出去後,肯定會被反複盤問。”
“異空間、蟲子、活屍……你知道的,都可以說。官方需要情報。”
“但關於我,就說是個幸存者,記不清長相,實力很強。彆描述細節,明白嗎?”
劉孟猛地回神,看著陳平淵用力點頭,嘴唇抿緊:
“明白!”
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是保護,也是一種切割。
更是在借他的口,向外界傳遞一些必要的信息。
“還有,告訴他們,”
陳平淵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預言的冰冷,
“這隻是開始。這種事,以後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糟。”
話音未落,陳平淵已迅速行動。
從背包裡扯出一套早就備好的深色寬鬆連帽衛衣和運動褲,三兩下換上,將染血的舊衣物塞回包裡。
拉上兜帽,戴上黑色口罩,最後扣上一頂鴨舌帽,帽簷壓得極低,隻留一雙眼睛。
“保重。”
他最後看了劉孟一眼,留下兩個字。
身形一閃,便朝著西側一個不起眼的破損出口掠去。
與此同時,體育館外,氣氛凝重如鉛。
數百米長的警戒線外,人聲鼎沸,卻又透著一股壓抑的緊張。
警燈瘋狂閃爍,映照著無數張焦慮或好奇的麵孔。
市治安管理總隊隊長楊智,和以嗅覺敏銳著稱的老刑警袁安信,並肩站在指揮車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從昨晚九點開始,這座城市地標性的建築就被詭異的灰色濃霧籠罩。
信號中斷。
無法進入。
無法觀測。
仿佛硬生生被從現實世界摳了出去。
一萬五千人失陷其中超過十二小時,這是聯邦曆史上從未有過的災難性事件!
“報告!灰霧完全消散!建築可見!”
技術人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
那龐大的建築輪廓,終於從虛幻的灰色中徹底掙脫出來。
“一組!突進準備!”
“二組!火力壓製!”
“狙擊手!控製製高點!”
“醫療隊!隨時準備!”
楊智的命令簡潔而急促。
第一組突擊隊員,高舉防爆盾,如同移動的堡壘,小心翼翼地向正門逼近。
就在這時——
“目標出現!西側三號門!速度極快!”
觀察哨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炸響,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幾乎是同時,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從那不起眼的小門處猛衝而出!
穿著臃腫,兜帽口罩遮麵,但那爆發出的速度,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範疇!
“站住!!”
一名現場指揮官下意識地舉起高音喇叭怒吼,同時拔槍指向那道影子。
周圍的執法隊員也瞬間反應,槍口齊刷刷調轉。
陳平淵置若罔聞!
一級星源戰士的體能全麵爆發,他的神經反應速度遠超常人。
警告聲入耳的瞬間,他非但沒停,反而腳下發力,速度再次飆升!
他沒有選擇直線硬衝,身體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猛然側滑。
腳尖在地麵碎石上一點,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般,貼地劃出一道詭異的z字形軌跡,險之又險地從幾名試圖合圍的隊員縫隙中穿過!
緊接著,麵對一道臨時拉起的半高隔離欄。
他甚至沒有減速,腰腹猛然發力,身體在空中舒展,如同體操運動員般輕盈地翻越過去,落地無聲!
“砰!”
一聲刺耳的槍響,是警告性的空包彈。
爆鳴聲在清晨格外響亮,卻未能讓那道身影有絲毫遲滯。
陳平淵頭也不回,一頭紮向外圍那片密集的人群。
混亂,是最好的掩護。
“攔住他!!”
楊智目眥欲裂,聲音因憤怒而變形。
執法隊員們怒吼著追趕,但一切都是徒勞。
陳平淵像一條泥鰍鑽入泥潭。
憑借遠超常人的感知,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中左突右衝。
利用每一個身體的遮擋,每一次人群的湧動,幾個呼吸間,便徹底消失在視野儘頭。
現場隻留下一片混亂的尖叫、推搡,以及執法隊員們氣急敗壞的怒吼和急促的腳步聲。
“該死!”
楊智一拳砸在指揮車上,臉色鐵青。
袁安信則是看著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
這個突然衝出來的人太可疑了!
那速度,那身法……絕非普通人。
他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上。
這個人,在裡麵經曆了什麼?又帶走了什麼?
而就在此時,體育館的正門口。
劉孟深深吸入一口帶著血腥和塵土味道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伸手,儘可能地撫平身上那件沾滿血汙的保安製服,仿佛這能給他帶來一絲尊嚴。
然後,他高高舉起顫抖但堅定的雙手。
迎著數十道冰冷的目光和黑洞洞的槍口,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的身後,是屍山血海的煉獄。
他的前方,是充滿未知盤問的現實。
而那個神秘的“幸存者”,已經消失在人海,留下一個巨大的謎團和無儘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