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陳平淵意識一沉。
陰森的蠟像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大學校園的林蔭小道。
午後的陽光透過香樟樹葉,灑下斑駁光影。
空氣裡,彌漫著青草與泥土混合的芬芳。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長發在微風中飄動,臉上是淺淺的笑容,溫柔地看著他。
是蘇雨晴。
和他記憶中初見時一模一樣。
陳平淵心頭猛地一沉。
他清楚,蘇雨晴……已經死了。
就在剛才,他親手殺的。
眼前的人絕不可能是真的。
這隻是鬼物利用她殘留的意識碎片,製造出的幻象!
幻境中的蘇雨晴慢慢向他走來。
腳步輕盈,笑容溫柔。
“平淵……”
她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清脆動聽,像記憶中一般。
陳平淵握緊了手中的唐刀。
星源之力在體內悄然運轉,蓄勢待發。
他早已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無論眼前的景象多麼逼真,多麼令人懷念。
他都深知,這不過是致命殺機到來前的偽裝。
然而,就在蘇雨晴走到他麵前,近得幾乎觸手可及的時候。
她臉上的笑容毫無征兆地僵住了。
眼中閃過劇烈的掙紮和痛苦。
那溫柔的表情,瞬間被驚恐取代!
“救……救我……”
她看向陳平淵,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充滿了無助和哀求。
這一瞬間的轉變太過真實,幾乎難以分辨真假!
但陳平淵的眼神依舊徹骨冰冷,沒有波瀾。
他知道,這隻是鬼物更深層次的把戲。
試圖利用他可能殘存的憐憫和舊情。
可惜,他早已不是那個會被情感輕易左右的毛頭小子了。
“噗嗤!”一聲輕響。
沒有半分猶豫,赤紅色的唐刀刀尖猛地刺入蘇雨晴心臟!
眼前的景象轟然崩塌,化作無數碎片!
蘇雨晴那張驚恐哀求的臉龐,化作無數光影碎片,消散在空氣中。
然而,幻境並未就此結束。
就在蘇雨晴幻象消失的刹那,景象再次劇變!
破碎的林蔭道、陰森蠟像館統統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無儘延伸、布滿裂痕的鏡廊。
四周牆壁、天花板、地板,全是由或完整或破碎的鏡麵構成,映照出成千上萬個陳平淵。
一麵鏡中,他眼神空洞,仿佛行屍走肉;
另一麵,嘴角咧開一個嗜血的弧度,舌尖舔過刀鋒;
還有一麵,臉上刻滿疲憊與麻木。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腐血的冰冷腥氣。
正前方,最大的一麵鏡子前,站著“另一個”陳平淵。
衣著、唐刀,彆無二致。
唯獨那氣質,天差地彆。
他的目光釘住陳平淵,如同禿鷲鎖定了腐肉,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令人心底發寒的嗜血。
無數若隱若現、痛苦掙紮的黑影纏繞在他身上,那都是的他刀下亡魂。
“做得不錯。”
鏡中的“陳平淵”開口了,聲音和陳平淵一樣,卻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讚許。
“蘇雨晴……早就該死了,不是嗎?那種東西,留著隻會礙手礙腳,成為你的破綻。”
他向前一步,仿佛要從鏡中走出,鏡麵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你看,我們天生就該如此。”
鏡中人抬起手中的唐刀,赤焰升騰,無可匹敵。
“力量,就是為了殺戮而存在。情感?憐憫?那是什麼垃圾?”
鏡中的景象開始變化,飛速閃過陳平淵前世今生的戰鬥和殺戮。
但每一幕都被扭曲放大:他斬殺喪屍的果決變成了嗜血的狂熱。
他算計人心的冷酷變成了玩弄生命的愉悅。
“接受吧,這就是你,這就是我們。”
鏡中人張開雙臂,臉上是蠱惑的笑容,
“拋棄那些無用的東西,徹底擁抱這力量,成為真正的末世主宰!”
“想想看,所有人都將在你腳下顫抖,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再也沒有人能讓你體會到失去的痛苦!”
陳平淵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這不是對外人的憐憫,也不是對逝者的懷念。
這是一種更深沉、更隱秘的恐懼!
對自己可能變成這副模樣的恐懼!
是對內心那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黑暗麵的恐懼!
他一路走來,雙手沾滿血腥,心腸日漸冷硬,他告訴自己這是必要的進化,是末世生存法則。
但此刻,看著鏡中那個徹底拋棄了“人”的屬性。
隻剩下冰冷殺戮本能的“自己”,一股強烈的惡心和憤怒直衝頭頂!
他可以冷酷,可以殺伐果斷,但他絕不能變成眼前這個……怪物!
“爸……媽……”
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字。
不是對著幻象,而是在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曾經擁有過、並支撐他走到現在的,那些屬於“人”的東西。
鏡中人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轉為一種被觸怒的陰冷。
“還提那些廢物?他們早就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陳平淵壓抑的怒火!
他猛地抬起頭!
眼中最後一絲動搖,被決絕的冰冷和滔天殺意取代!
“你說的對,我的確殺了很多人。”
陳平淵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恐怖平靜,
“但這不代表,我會變成你這種……連自己都唾棄的東西!”
“而你,敢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我……”
“今日,你必死無疑!”
話音落下的瞬間!
他猛地舉起了手中的唐刀!
體內星源之力毫無保留地瘋狂注入!
赤紅色的光芒驟然暴漲,刀身上火焰!
“給我破!!”
他發出一聲壓抑著無儘憎惡與憤怒的咆哮,朝著麵前那麵映照出扭曲自我的巨大鏡子,狠狠一刀劈下!
哢嚓!!
清脆聲響徹整個空間,像冰層碎裂!
鏡廊、無數扭曲的倒影、那個蠱惑人心的“自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這狂暴絕倫的一刀之下,寸寸碎裂!轟然崩塌!
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褪色,重新變回了那個陰森詭異的蠟像館。
與此同時。
一聲比之前淒厲數倍、帶著明顯顫抖和氣音的痛苦悶哼,從蠟像館深處傳來。
消耗大量魂力構建的幻境,接連被破除,反噬何其重!
“你……你竟然……”
鬼物尖銳的聲音帶著無法置信的顫抖。
它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種直麵內心黑暗的幻境,反而激起了對方更強的反抗。
陳平淵沒有回答它的疑問。
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抬手,抹去因用力咬牙而從嘴角滲出的血絲。
他的眼神,專注地鎖定著虛空中的某個方向。
他不想再被動去尋找那鬼物的藏身之處。
他做出了一個更瘋狂、更直接的決定!
他迅速從背包裡掏出了幾樣東西。
幾瓶高度易燃的化學溶劑。
以及一個打火機。
“嘩啦~~~”
化學溶劑被他粗暴地潑灑在周圍的蠟像上。
刺鼻的化學氣味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不——你要乾什麼?!住手!”
那鬼物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幾乎要刺破耳膜,
陳平淵沒有理會它。
他拇指一動,“哢噠”一聲,劃燃打火機。
一小簇火苗在陰森黑暗的蠟像館中跳躍著,顯得格外醒目。
“你不是喜歡藏嗎?”
陳平淵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
“那我就隻好把你的老鼠洞,連同這破蠟像館。”
“一把火,燒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