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檸梔把照片塞進背包時,二樓的哼歌聲已經到了樓梯口。
那調子甜得發膩,像是裹著蜜的毒藥,順著樓梯縫往下鑽,聽得人後頸發麻。
“誰、誰在唱歌?”金絲眼鏡扶著暈過去的旗袍女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第二夜的新娘……是什麼東西?”
皮夾克剛撿回半條命,正用袖口擦臉上的冷汗,聞言往樓梯口啐了口
“管她是什麼,敢出來就剁了。”
話雖硬氣,攥著扳手的指節卻泛了白。
蘇檸梔沒說話,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西裝男的人頭還滾在角落,血順著地板縫往畫像底下滲,在地麵暈開朵詭異的花。
她突然注意到,那些被鐵鏈砸爛的畫框碎片裡,混著些亮晶晶的東西。
蹲下身撿起來一看,是片碎鏡片,邊緣還沾著乾涸的暗紅——不像顏料,倒像血。
“破妄”突然觸發,鏡片裡映出的樓梯口,赫然站著個穿白色婚紗的女人。
那婚紗舊得發黃,裙擺上沾著泥汙,領口處卻紅得刺眼,像是剛濺上去的血。
女人背對著他們,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際,手裡拎著雙紅色繡鞋,鞋尖朝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鏡子裡有東西!主播快彆看了!】
【那婚紗……好像是十年前莊園主女兒結婚時穿的!】
【她手裡的鞋!我奶奶說過,死人的鞋不能朝上,會勾魂!】
彈幕刷得飛快,蘇檸梔卻盯著鏡片裡的新娘。
女人的頭發縫裡,露出截蒼白的脖頸,上麵有圈深深的勒痕,青紫色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活活勒死的。
“嗒。”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蘇檸梔手背上。
她猛地抬頭,樓梯口哪有什麼新娘?
隻有盞忽明忽暗的壁燈,燈繩垂在半空,隨著穿堂風輕輕搖晃,影子投在牆上,活像隻勾人的手。
“你看見什麼了?”皮夾克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
蘇檸梔把鏡片揣進兜,指腹蹭過手背上的水漬,涼得刺骨
“看見個穿婚紗的女人,在找她的鞋。”
這話剛落,二樓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了地板上。
緊接著,哼歌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啜泣,斷斷續續的,聽得人心頭發緊。
“她在哭?”金絲眼鏡咽了口唾沫,“是不是……在找我們?”
“找祭品。”蘇檸梔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係統提示說了,新娘在找祭品。”
她抬頭看向二樓,樓梯扶手的雕花上,不知何時纏上了圈白色的紗,正隨著風慢慢往下爬,“不想當祭品的話,就趕緊找線索。”
“找什麼線索?”皮夾克皺眉,“係統沒說任務啊。”
“沒說嗎?”
蘇檸梔挑眉,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環
“第一夜是找叛徒,第二夜自然是找新娘的死因。不然這婚禮主題的副本,留著當擺設?”
她拎起地上的鐵鏈,這玩意兒剛還抽得人腦漿迸裂,此刻卻涼得像冰。
“破妄”掃過,鐵鏈上的荊棘紋路裡,藏著些細碎的布料纖維,白中帶紅,和鏡片裡新娘的婚紗顏色對上了。
“跟我來。”蘇檸梔拽著鐵鏈往樓梯口走,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嘩啦”的聲響,在這死寂的莊園裡格外刺耳。
皮夾克咬咬牙,抓起扳手跟上。
金絲眼鏡猶豫了兩秒,也架著旗袍女人跟了上來,隻是腿軟得厲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二樓走廊比樓下更暗,牆壁上掛著些模糊的肖像畫,畫裡的人臉都被刮花了,隻剩下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著來人。
地板是木質的,踩上去“吱呀”作響,像是隨時會塌下去。
“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房間?”皮夾克數著門牌,從201一直到207,門都鎖著,“鑰匙呢?剛才搶的鑰匙串呢?”
蘇檸梔摸出鑰匙串,上麵掛著七把鑰匙,形狀各不相同。
她試了試201的鎖,不對。202,也不對。
直到207的門,第三把鑰匙剛插進去,就聽見“哢噠”一聲。
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腐朽的花香湧了出來,差點把金絲眼鏡熏吐了。
房間裡鋪著紅色的地毯,上麵繡著纏枝蓮紋樣,隻是大部分都被血浸透了,變成了黑褐色。
正中央擺著張梳妝台,鏡子蒙著層灰,台麵上放著些生鏽的首飾,還有個打開的胭脂盒,裡麵的胭脂早就乾成了塊,邊緣卻沾著點新鮮的紅——像是剛被人用過。
“這是……婚房?”皮夾克的聲音有些發飄,他指著牆角,那裡堆著些被撕碎的紅色喜服,“看來這新娘死得挺慘。”
蘇檸梔沒理他,徑直走向梳妝台。
鏡子上的灰太厚,看不清人影,她用袖子擦了擦,鏡麵頓時亮了塊。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尖叫——是旗袍女人醒了。
“鏡子!鏡子裡有東西!”女人指著梳妝台的鏡子,臉色慘白如紙,“剛才有個穿婚紗的女人,在鏡子裡對我笑!”
金絲眼鏡趕緊回頭,鏡子裡隻有他們四個,哪有什麼新娘?“你看錯了吧?是不是嚇糊塗了?”
“我沒看錯!”
旗袍女人激動地掙紮
“她就站在你後麵!穿白婚紗的!手裡還拿著剪刀!”
這話一出,金絲眼鏡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他剛鬆了口氣,就聽見“哢嚓”一聲,像是剪刀剪斷布料的聲音。
蘇檸梔突然轉身,手裡的鐵鏈橫掃過去,“哐當”一聲砸在鏡子上!
鏡子沒碎,但上麵突然浮現出幾道裂痕,裂痕裡滲出紅色的液體,順著鏡麵往下流,像是在流血。
“破妄”視野裡,鏡子深處站著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正舉著剪刀,對準金絲眼鏡的後頸。
而那女人的臉,赫然和旗袍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彆動!”蘇檸梔低喝一聲,抓起台麵上的生鏽發簪,猛地紮向鏡子裡女人的手腕!
“啊——!”
鏡子裡傳來聲淒厲的慘叫,女人的身影瞬間消失,隻留下道血痕,在鏡麵上慢慢暈開。
而現實裡的旗袍女人,突然捂著手腕倒在地上,疼得蜷縮起來,手腕上憑空出現個血洞,和鏡子裡被紮中的位置一模一樣。
【臥槽!鏡像攻擊?!】
【旗袍女和新娘有什麼關係?長得一樣?】
【主播反應好快!再晚一秒金絲眼鏡就涼了!】
蘇檸梔沒看彈幕,她盯著鏡子裡的血痕,那血痕慢慢聚成行字
【替嫁者,當償命】。
“替嫁?”她蹲下身,看著疼得說不出話的旗袍女人,“你不是第一次進副本吧?”
女人渾身一顫,眼神躲閃:“我……我是新手……”
“新手能在廢棄醫院活下來?”
蘇檸梔冷笑,從她兜裡摸出個東西——是枚銀色的徽章,上麵刻著“無儘恐懼”四個字,邊緣已經磨得發亮
“這徽章,至少得通過三個副本才能拿到。你騙誰呢?”
旗袍女人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皮夾克突然想起什麼
“我好像在論壇見過她!她之前跟一個小隊組隊,去了‘午夜校園’副本,全隊就她一個人活著出來了!當時還有人說她把隊友推出去擋刀了!”
“所以呢?”
蘇檸梔把玩著那枚徽章,徽章冰涼,上麵沾著點若有若無的怨氣
“你把隊友當替死鬼,現在輪到自己當替嫁品了?這莊園還挺懂因果報應。”
“不是的!我沒有!”旗袍女人突然激動起來,“是他們自己要搶線索!我隻是……隻是沒拉住!”
“沒拉住?”蘇檸梔把徽章扔在她臉上,“那你手腕上的勒痕怎麼回事?和鏡子裡新娘的勒痕一模一樣,也是沒拉住?”
這話像把刀,瞬間刺穿了旗袍女人的偽裝。
她癱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裡喃喃著:“是她找來了……她終究還是找來了……”
“誰找來了?”皮夾克追問。
“莊園主的女兒,林晚晴。”
蘇檸梔從梳妝台抽屜裡翻出本日記,封麵已經泛黃,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名字
“十年前,她本該嫁給張誠的兒子,結果婚禮當天,穿著婚紗吊死在了婚房裡。”
日記裡的字跡越來越潦草,最後幾頁全是血字: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他們要把我嫁給那個怪物!】
【鏡子裡的我在哭,她說要幫我報仇】
【嫁衣染血,怨氣不散,替嫁者,皆償命】
“張誠的兒子?”皮夾克想起上一章的管家,“就是那個把莊園主後裔縫進身體裡的老東西?他兒子是什麼怪物?”
蘇檸梔沒回答,她翻到最後一頁,上麵貼著張剪報,是十年前的社會新聞,標題赫然寫著
【豪門聯姻告吹,新郎婚前暴斃,死因成謎】
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荊棘紋章,和請柬上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她合上日記
“林晚晴不願意嫁給張誠的兒子,被家裡逼著穿上嫁衣,最後在婚房裡自儘了。張誠為了報複,殺了莊園主全家,還把林晚晴的魂魄困在鏡子裡,讓她世世代代找替嫁者。”
話音剛落,房間裡的鏡子突然“嘩啦”一聲碎裂!
無數鏡片飛濺開來,其中一塊擦著蘇檸梔的臉頰飛過,在她下頜留下道血痕。
而鏡子原本的位置,赫然站著個穿白色婚紗的女人——正是林晚晴!
她的婚紗已經被血浸透,臉上血肉模糊,隻有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旗袍女人,手裡的剪刀閃著寒光。
“替我……嫁給他……”林晚晴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陰森刺骨,“不然……你們都得死!”
旗袍女人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卻被地上的婚紗碎片絆倒,正好摔在林晚晴腳邊。
剪刀落下的瞬間,蘇檸梔突然把鐵鏈甩了過去,纏住了林晚晴的手腕!
“她不是要替嫁”
蘇檸梔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目光死死盯著林晚晴胸口,那裡彆著朵枯萎的紅玫瑰,花瓣裡藏著個小小的荊棘紋章
“她是要找殺害你新郎的真凶。”
林晚晴的動作猛地一頓,怨毒的眼神裡閃過絲迷茫。
“張誠說你新郎暴斃,真是暴斃嗎?”
蘇檸梔步步緊逼,鐵鏈越收越緊
“你日記裡寫他是怪物,他到底是什麼?還有這枚紋章——”
她突然拽下林晚晴胸口的玫瑰
“這是張誠的信物吧?他用這個控製了你十年,讓你以為新郎是被莊園主殺的,其實殺你新郎的,就是他自己!”
“不……不可能……”林晚晴尖叫著搖頭,婚紗上的血珠突然炸開,變成無數血點,在空中凝成幅畫麵
張誠舉著刀,刺向自己兒子的後背,而他兒子的臉,赫然長著和莊園主一樣的眼睛!
“他兒子也是莊園主的後裔?”皮夾克驚得瞪大了眼,“張誠連自己兒子都殺?”
“他要的不是報複,是整個莊園的控製權。”蘇檸梔看著林晚晴
“你新郎身上有莊園主的血脈,張誠殺了他,再嫁禍給莊園主,就能名正言順地屠殺全家,獨占這裡。”
林晚晴呆呆地看著空中的血畫,手裡的剪刀“當啷”掉在地上。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婚紗上的血慢慢褪去,露出原本潔白的底色。
“謝謝你……”她最後看了蘇檸梔一眼,眼神裡的怨毒消失了,隻剩下解脫,“找到他藏起來的遺囑……那上麵有他的罪證……”
話音落,林晚晴的身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那把紅色繡鞋,靜靜地躺在地上。
手環突然震動,綠光閃爍:
【第二夜任務完成:解開新娘的執念】
【副本進度35,獎勵:莊園地窖鑰匙x1】
【警告:第三夜的“守墓人”已蘇醒,他不喜歡外人打擾長眠者……】
蘇檸梔撿起地上的繡鞋,鞋裡塞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麵寫著
【地窖藏著不該見光的秘密,彆在午夜三點靠近墓園】
她抬頭看向窗外,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慘白,透過窗戶照在樓下的花園裡,隱約能看見片黑壓壓的樹林,樹林儘頭,立著塊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麵寫著兩個字——墓園。
皮夾克癱坐在地,看著滿地的鏡子碎片,還有那個嚇傻的旗袍女人,突然覺得這副本比廢棄醫院還邪門。
蘇檸梔卻摸出那半張照片,照片上的嬰兒玉佩,和她衣兜裡的還魂草再次發燙,這次燙得格外厲害,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守墓人,墓園……”她捏著照片,眼神銳利如刀,“看來這莊園的秘密,藏在死人堆裡。”
樓下突然傳來鐵鍬鏟土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沉悶地敲在人心上。
蘇檸梔走到窗邊,往下一看——月光下,個穿黑色壽衣的老頭,正背著鐵鍬,慢悠悠地走向墓園。
他的後頸上,赫然印著個荊棘紋章,和張誠胸口的一模一樣。
【守墓人也是張誠的人?】
【墓園裡埋著什麼?難道是莊園主的屍體?】
【主播的還魂草又發燙了!她到底和莊園主有什麼關係?!】
蘇檸梔沒理會彈幕,她摸了摸下頜的血痕,那裡已經不疼了。
夜風從窗戶吹進來,帶著墓園的泥土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第三夜,”她把地窖鑰匙揣進兜,軍刀在手心轉了個圈,“該去會會那個守墓人了。”
皮夾克剛喘勻的氣,又提了起來。
他有種預感,這墓園裡的東西,恐怕比新娘和守夜人加起來還要嚇人。
而旗袍女人突然抱著頭尖叫起來,指著窗外的墓園,語無倫次地喊:“棺材……好多棺材……都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