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工刀的刀柄還在發燙。
蘇檸梔翻出窗戶，落在二樓的露台上，瓷磚涼得像冰。
離三點還差十分鐘。
通往頂樓的樓梯口就在斜對麵，鐵門上掛著把大鎖，鎖眼裡塞著團黑乎乎的東西，看著像凝固的血。
破妄視野裡，那團血裡纏著根頭發，頭發的另一端通向樓頂，在月光下泛著銀光。
“想上去？”影子的聲音突然在腦子裡炸開，比之前更尖利，“去年陳橙就是從這裡摔下去的，骨頭碎得像粉筆末。”
蘇檸梔沒回頭。
她摸出那串銅鑰匙，選了把齒紋最複雜的，往鎖眼裡捅。
鑰匙剛碰到那團血，就發出滋滋的響聲，血團慢慢融化，露出裡麵的鎖芯。
“哢噠”一聲，鎖開了。
推開鐵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混著鐵鏽味湧過來，和標本室的味道不一樣，這味道裡還帶著點甜膩的香，像腐爛的花。
樓梯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卻有一行新鮮的腳印，從樓下一直延伸到樓頂，腳印很小，像是穿著童鞋踩出來的，每個腳印中央都有個血點。
蘇檸梔握緊美工刀，一步一步往上走。
樓梯轉角的窗戶破了個洞，風灌進來，發出嗚嗚的響聲，像小孩在哭。
走到三樓時，她突然停住了。
樓梯平台上放著個粉色的書包，拉鏈敞開著，裡麵露出半截作業本，封麵上寫著“方雅”。
破妄視野裡，書包周圍飄著無數細小的光點，光點聚成個小女孩的形狀，正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灰塵裡畫著什麼。
“姐姐，你看到我的橡皮了嗎？”小女孩突然開口，聲音甜甜的，卻帶著種說不出的詭異。
蘇檸梔沒說話，目光落在小女孩畫的圖案上
那是個荊棘紋章，和學生們後頸的符紙一模一樣，隻是紋章中間多了個小小的“死”字。
“方雅的書包？”蘇檸梔踢了踢那個粉色書包，“她不是被困在鏡子裡嗎？”
小女孩慢慢站起來，轉過身。
她的臉很模糊，像是隔著層毛玻璃，但眼睛卻異常清晰，漆黑一片，和蘇檸梔的影子一模一樣。
“她早就死了呀。”小女孩咯咯地笑起來，指著樓頂的方向，“王老師把她的頭砍下來，掛在廣播室的門把手上，說這樣她就再也畫不了畫了。”
蘇檸梔的後背竄起一股寒意。
她注意到小女孩的腳沒沾地，裙擺下麵空蕩蕩的，像是沒有腿。
“你是最終失蹤者？”蘇檸梔問，破妄視野裡，小女孩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裡麵裹著根黑色的線，線的儘頭連著樓頂的廣播室。
“我是……也不是。”小女孩歪著頭，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他們都叫我‘校靈’，是這所學校的一部分哦。”
她突然朝蘇檸梔撲過來，速度快得像道影子。
蘇檸梔早有準備，側身躲開，同時揮起美工刀，朝她的影子砍過去。
美工刀劃過地麵，發出刺耳的響聲，小女孩的影子被劈成了兩半，她發出一聲尖叫，身體變得更加透明。
“你居然敢用方雅的刀砍我！”小女孩的聲音變得尖利，“她可是自願把影子給我的！”
蘇檸梔沒理會她的尖叫，繼續往樓頂衝。
小女孩在後麵追，嘴裡不停念叨著
“他們都得死……校長死了，王老師也快死了……就差你們這些新來的了……”
蘇檸梔跑到樓頂門口時，正好聽到鐘樓敲響了三點的鐘聲。
當——
最後一聲鐘響落下時，廣播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裡麵透出微弱的紅光。
小女孩突然不追了，站在離門口三米遠的地方，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你進去吧……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蘇檸梔回頭看了她一眼，推門走進了廣播室。
裡麵比想象中要小，靠牆放著個舊櫃子，櫃子上擺著台老式錄音機，磁帶還在轉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牆上貼著張巨大的畢業照，正是蘇檸梔在同學錄上看到的那張，照片上有三十個學生，三個位置空著，旁邊用紅筆寫著三個名字：林薇薇、陳橙、李娜。
而在照片的角落裡，還有個被剪掉的小角落，隱約能看到半張臉，和方雅油畫上的校長長得一模一樣。
“終於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櫃子後麵傳來，帶著喘息，“我等了你好久。”
蘇檸梔握緊美工刀，慢慢繞到櫃子後麵。
櫃子後麵坐著個老頭，穿著皺巴巴的西裝，頭發花白，臉上滿是皺紋，左眼上蒙著塊紗布，紗布上滲著暗紅色的血。
他的腳邊放著個黑色的公文包，和油畫上校長拿的那個一模一樣，包上的校徽閃著光。
“你是校長？”蘇檸梔問，破妄視野裡，老頭的身上纏著無數根黑色的線，線的另一端都連在那張畢業照上，“你才是最終失蹤者？”
老頭笑了，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他們都以為我跑了，其實我一直在這裡。王老師把我的眼睛挖了，讓我永遠看著這張畢業照，看著她是怎麼報仇的。”
他突然抓住蘇檸梔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
“你有鑰匙對不對？三把鑰匙，能打開那個櫃子，裡麵有她要的東西。”
蘇檸梔看向那個舊櫃子，櫃子上了三把鎖，鎖的樣式和銅鑰匙正好匹配。
“裡麵是什麼？”
“證據。”老頭的呼吸變得急促，“我貪汙的證據，還有……王老師死亡的真相。”
蘇檸梔盯著他的眼睛，破妄視野裡，老頭的右眼裡沒有瞳孔，隻有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裡映出個模糊的人影
是王老師，她正舉著粉筆，往老頭的眼睛裡塞。
“你在撒謊。”蘇檸梔猛地抽回手，美工刀抵住他的脖子，“王老師是你推下去的，對不對？”
老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
“不是我……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她發現了我的秘密，想告訴教育局，我隻是拉了她一把……”
“拉了一把？”蘇檸梔冷笑，“拉到她滾下樓梯，摔斷脖子？”
她突然想起方雅的油畫，畫裡校長的手正推在王老師的胸口，和她剛才攻擊王老師的位置一模一樣。
老頭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從嘴裡吐出半截粉筆，粉筆上沾著血絲。
“她不放過我……”老頭的眼睛瞪得很大，裡麵布滿了血絲，“她把我的學生都變成了傀儡，讓他們永遠困在學校裡，還讓我看著……讓我看著……”
他突然指向那張畢業照
“你看，那三個空位置，本來是留給他們三個的……他們發現了我的秘密，王老師就把他們殺了，做成標本，泡在福爾馬林裡……”
蘇檸梔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空著的位置，破妄視野裡，那三個位置上隱約有模糊的人影，正慢慢變得清晰
是林薇薇、陳橙和李娜，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驚恐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著照片外的校長。
“方雅呢？”蘇檸梔問，“她也是因為發現了秘密才被滅口的？”
老頭的身體突然開始抽搐，皮膚像紙一樣皺起來，露出下麵青黑色的肌肉
“她是個好孩子……可惜太聰明了……她畫了那幅畫，還想寄給教育局……我隻能……隻能讓王老師處理掉她……”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慢慢蜷縮起來，最後變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像塊燒焦的木頭。
而他腳邊的那個公文包，突然自己彈開了，裡麵掉出一遝文件，還有個小小的錄音筆。
蘇檸梔撿起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裡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在樓梯口，接著是王老師的聲音，帶著憤怒
“你貪汙了那麼多錢，就不怕被發現嗎？”
然後是校長的聲音，陰冷而不耐煩
“你少管閒事，不然對你沒好處。”
“我已經告訴教育局了，他們明天就來查！”
“你找死！”
接著是一陣打鬥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校長驚慌失措的叫喊
“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
蘇檸梔拿起那遝文件，上麵全是學校基建的賬目，很多地方都有塗改的痕跡，還有幾張彙款單，收款人的名字很陌生，但賬號的開頭幾位，和古老莊園那個銀徽章上刻的數字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校長貪汙基建款，被王老師發現，爭執中推死了王老師。
方雅無意中看到了這一幕，畫成油畫想揭發，結果被校長和王老師的鬼魂滅口。
林薇薇、陳橙和李娜發現了方雅的屍體，也被王老師的鬼魂殺死，做成了標本。
而校長自己，也被王老師的鬼魂困在廣播室，挖掉眼睛，讓他永遠看著自己的罪行。
“任務進度：已找到三名失蹤者。”
手環突然震動，光屏上的文字變成了綠色。
還差最後一個。
蘇檸梔的目光落在那張畢業照上，那個被剪掉的角落。
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從牆上撕下來，背麵用紅筆寫著一行字
“第四個在鏡子裡。”
鏡子？
蘇檸梔突然想起美術室的那麵穿衣鏡，想起方雅說“鏡子能照出真相”。
她剛要轉身離開，廣播室的門突然“砰”地一聲關上了。
錄音機裡的磁帶突然開始倒轉，發出刺耳的噪音。
蘇檸梔回頭，看到那張畢業照上的人影都活了過來，正從照片裡往外爬，他們的身體是半透明的，手裡拿著各種武器
林薇薇舉著手術刀，陳橙拿著鐵鏈，李娜握著半截粉筆。
而那個變成焦木的校長，也慢慢站了起來，左眼的紗布掉了，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眼眶，裡麵冒著黑煙。
“你不能走。”
校長的聲音從焦木裡傳出來，帶著怨毒
“你知道了太多秘密，必須留下來陪我們。”
畢業照上的人影已經爬了出來，堵住了門口，他們的眼睛都是白色的，和林薇薇標本的眼睛一模一樣。
蘇檸梔握緊美工刀，破妄視野裡，這些人影的身上都纏著線，線的另一端連著那張畢業照。
而校長的焦木身體裡，藏著一顆跳動的心臟，那顆心臟上，貼著張小小的符紙，正是王老師後頸的那種荊棘紋章。
“想留我？”
蘇檸梔突然笑了，她把那遝文件和錄音筆塞進校服口袋，然後抓起桌上的老式錄音機，朝著畢業照扔過去。
錄音機砸在照片上，發出一聲巨響，照片瞬間燃起黑色的火焰。
那些從照片裡爬出來的人影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像雪一樣融化了。
校長的焦木身體也開始燃燒，他發出憤怒的咆哮，朝蘇檸梔撲過來。
蘇檸梔側身躲開，同時將美工刀刺向他胸口的那顆心臟。
美工刀沒入心臟的瞬間，校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燃燒起來，最後變成一堆灰燼，隻留下那顆心臟，還在灰燼裡跳動著。
蘇檸梔撿起那顆心臟，上麵的符紙已經被燒黑了。
廣播室的門自動開了，外麵的天已經有些亮了，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
那個叫“校靈”的小女孩站在門口，臉上的模糊感消失了，露出一張清秀的臉，正是方雅。
“謝謝你。”方雅的聲音很輕，帶著解脫，“終於結束了。”
她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像王老師一樣，慢慢消散在空氣裡。
蘇檸梔的手環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光屏上跳出一行字：
【副本任務：找到畢業照上消失的三人——已完成】
【隱藏任務：揭開校園真相——已完成】
【獎勵：破妄能力升級，獲得道具“真實之眼”】
蘇檸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黑色傷口已經消失了，軍刀和背包重新出現在身邊。
校服變成了她原來的衣服，校牌也不見了。
遠處傳來雞鳴聲，操場上的黑影和血跡都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
教學樓裡傳來學生的喧鬨聲，和她剛進入副本時聽到的一樣，但這次，破妄視野裡沒有符紙，沒有黑影，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蘇檸梔走到樓梯口，回頭看了眼廣播室的方向。
陽光已經照了進來，驅散了最後的黑暗。
但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還在盯著她，就像那個一直跟著她的影子。
手環再次震動，彈出新的提示：
【副本“午夜校園”已結束，即將傳送至安全區】
【倒計時：10，9，8……】
蘇檸梔握緊手裡的“真實之眼”道具，那是個小小的玻璃球，裡麵映著她自己的影子。
影子的嘴角，似乎又在笑。
下一個副本，會是什麼地方？